第6章 跟哭喪似的
屋裡擺了張桌案,上面不知放了啥東西,用紅布遮蓋著,爺爺走過去,掀開紅布,露出那副白森森的骷髏。
我驚叫了一聲,直往後退,男鬼不知啥時候出現在我身後,抵著我的後背。
他俯下頭,冰冷的氣息吹拂在我耳際,「我的骨骸很可怕?」
「不、不可怕。」我躲到一邊,嘴上說不可怕,目光卻緊張地在他和骷髏之間來回。
爺爺為啥要供起骷髏,還硬要塞個鬼夫給我?我實在是搞不懂。
我沒忍住,問了出來,爺爺笑道:「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那得好久,爺爺是欺負我年紀小嘛?我想得入神,爺爺趁我不注意,拿針刺破我的手指頭。
我疼得直吸氣,看著爺爺把血滴入碗里,問男鬼卒於何年,又念出我的生辰。
爺爺做完法之後,讓男鬼喝下我的血,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冥婚儀式。
年幼無知的我,為了幾塊牛乳糖把自己給賣了,以致長大后,悔得腸子都青了。
「記住,我是你的夫,樓湛天!」男鬼說完,化成一道黑影,閃入爺爺準備的小木牌里。
爺爺給小木牌穿上紅繩,戴到我脖子上。
我沒忘了爺爺騙我的事,哭著問:「爺爺,你為啥要騙我?張雪妮差點把我弄死。」
爺爺臉色一僵,語氣不自在道:「傻孩子,爺爺不可能害你的。」
他說崔寡婦侵佔張雪妮身體時,和張雪妮的命魂糾纏在一起。
如果強行除掉她,張雪妮的性命也難保,除非她主動出來。
夜裡陰氣重,正是鬼氣大盛的時候,崔寡婦破開爺爺下的禁制是早晚的事。
為了引樓湛天出來,爺爺留下了我,他的道行遠在崔寡婦之上。
鬼與鬼之間,強者為攝,崔寡婦見了他,只有逃的份。
「爺爺,要是他不出來,我不就死定了?」我不敢說樓湛天的名字,只能用『他』來代替。
「如果他不現身,爺爺會出手。」爺爺道。
我一聽,更委屈了,原來爺爺當時躲在暗處。
爺爺見我要哭不哭的樣子,有些心虛了,「阿音,是爺爺不好,別生爺爺的氣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哇地一下哭了起來。
爺爺連忙哄我,而我只顧著哭,忘了問爺爺咋知道樓湛天會出來。
為了補償我,第二天,爺爺給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
至於張雪妮,爺爺當夜就通知張一毛領回家了,還給了可以化水喝的符紙。
終於到了趕集這一天,為了牛乳糖,我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
趕集日是每月的初一、十五,爺爺經常忙得沒空帶我去,可想而知,我現在有多興奮。
因為家裡的牛車被大姑搶走了,只能搭村民的。
要不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估計沒人肯載我。
饒是如此,同坐一車的村民,都巴不得離我遠點,礙於爺爺在,才沒說出難聽的話。
但這不影響我的心情,我靠在爺爺懷裡,啃著玉米餅子。
「爺爺,咱們啥時候把牛車要回來?」要不是這次趕集,我都忘了這事了。
一直對爺爺不聞不問的大姑,前年趁爺爺不在家,把牛車搶走了。
當時我還小,根本搶不過她,還挨了她一巴掌。
爺爺知道后,上門找大姑討說法,可大姑卻避而不見。
總歸是親閨女,爺爺也不能拿她怎樣,這事就不了了之。
爺爺眸色一黯,摸著我的頭道:「好,買完東西,就把牛車要回來。」
到了集上,爺爺果真給我買了牛乳糖,我高興壞了。
家裡一些生活用品、還有硃砂用完了,也要買。
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就在外面等爺爺。
百般無聊之下,我在街邊踢著石子玩,突然看到從對面的藥鋪,匆匆走出一個人。
這人正是我大姑丈廖地裘,他臉色灰白,看起來很憔悴。
他咋啦?家裡誰生病了?我嘀咕道。
爺爺出來后,我把這事告訴了他,「爺爺,要不咱們改天再要牛車?」
我擔心爺爺心軟,非但要不回牛車,沒準還貼錢給大姑。
反正我就是討厭大姑,她和小姑一樣壞,到處說爺爺的壞話,還罵我是災星。
爺爺哪會看不出我的小心思?笑了笑,「阿音乖,咱們要回牛車就走。」
大姑家離鎮上不遠,我和爺爺剛到她家外面,就聽到裡面傳出嚎哭聲,聽起來跟哭喪似的。
「爺爺,是大姑在哭。」我聽出是大姑的聲音。
不等爺爺開口,就聽大姑嚎道:「快、快把我爸喊來!」
我聽到大姑要找爺爺,扯了扯爺爺的袖子,「爺爺,咱們回家吧?」
爺爺面帶憂色,拍拍我的手,哄道:「阿音,看看再說。」
我不樂意了,大姑那麼壞、對爺爺又不好,管她幹啥?
爺爺還想哄哄我,大姑丈就心急火燎地出來了。
他一看到爺爺,激動不已,「爸,您咋來了?」
「我爺爺咋不能來?」我撇嘴道,一有事就喊爸,原來還罵爺爺是糟老頭呢。
大姑丈沒理我,跑到爺爺面前,直接跪下,「爸,壽兒快不行了,您救救他吧。」
廖長壽是大姑家的獨苗,今年八歲,自小被寵得無法無天,最喜歡欺負我了。
「爺爺是剃頭匠,又不是醫生。」我小聲嘀咕道。
被大姑丈聽到了,他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繼續求爺爺。
「咋回事?」爺爺邊問,邊牽著我往裡面走。
大姑丈跟在後面,哽咽道:「壽兒昨晚溺水了,救回來后,一直昏迷不醒。」
原來昨晚廖長壽偷偷跟人到河裡洗澡,而他們村裡只有一條河,往年經常溺死人。
這不,廖長壽差點把小命搭上了,大姑丈請了好幾個醫生,都沒能把他救醒。
我們一進屋,大姑就撲了過來,哭嚎道:「爸,你快救救壽兒、救救壽兒……」
大姑丈急忙把大姑推開,「瞎嚎啥?快讓爸看看壽兒。」
爺爺徑自走到床邊,見廖長壽臉色慘白、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暗嘆了口氣,把手放在他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