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根本不存在光之神
破界樹下。
一位有著一頭金色短發的美男子抬頭仰望天空。
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半空中，一隻閃耀著雷光的雄鷹正與數以萬計的撲棱蛾子戰鬥著。
注視著那隻被撲棱蛾子圍攻雷光鷹，伯恩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他還活著啊。”
在雅圖斯帝國境內，精通幻晶巫術的巫師有且隻有一位，那就是他的學生萊恩·艾伯特。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萊恩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著，而且都過去四天時間了，現在咒怨毒巫都沒有回來，看來咒怨毒巫凶多吉少了。
對於萊恩還活著這件事，伯恩的內心很複雜。
盡管和萊恩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是真心把萊恩當作他的學生，真心對萊恩好的。
對於萊恩活下來這個結果，他知道以後會多一個敵人，但他還是不由得感到高興，“既然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那麽好好的活下去不好嗎？為什麽淌這攤渾水？為什麽還要來送死嗎？”
他的視線落在眼前這棵高數千米的綠色藤蔓上，“是為了砍斷破界樹，為了拯救雅圖斯帝國數百萬平民嗎？”
“教會的其他人肯定是這麽想的，但我知道你不是。”
“對你來說破界樹也好數百萬平民也罷，都不是值得你豁出性命的東西。”
他的視線沿著破界樹慢慢下移，在破界樹根部有著一位被破界樹根須捆著的，穿著銀白色聖衣，有著一頭摧殘金發的絕色美女。
“是為了拯救聖女忒蕾娜嗎？”
此前聖女忒蕾娜為了修複雅圖斯帝國的聖光大結界，帶著眾多神侍、聖騎士和騎士，以及六名二級神官來到了雅圖斯帝國都城塔克城。
但忒蕾娜聖女不知道的是，雅圖斯帝國的國王塔裏諾早就背叛了教會投靠樹靈聖巫了。
聖光大結界的修複儀式被悄悄動了手腳，不僅起不到修複聖光大結界的作用，反而助長了破界樹的成長，使得破界樹成發芽到開花隻需要數天的時間。
盡管忒蕾娜聖女還活著，還試圖延緩破界樹的成長，但一切都隻是無用功罷了。
至於陪伴在忒蕾娜聖女身旁的那六位二級神官，在聖光修複儀式失敗之後，由於太過虛弱的緣故在二階屍守的圍攻下全死了。
雅圖斯帝國存在了那麽多年，二級強者的屍骸可不止三具。
現在之所以隻剩下三隻二階屍守，是因為其它的二階屍守都在與二級神官的戰鬥中死去了。
“你是為了救忒蕾娜聖女而來的嗎？”
“聖女對教會來說不過是消耗品罷了，為了救一個生死不明的聖女根本不值得冒險，況且你連忒蕾娜聖女的麵都沒見過，根本不可能為了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冒險。”
“所以……”
伯恩的視線緩緩移動，最後落在了一個有著一頭銀白色長發的女子身上。
被捆在十字架上的費麗卡看上去仿佛睡著了一樣，從她臉色時不時閃過的痛苦表情看得出她正在做著噩夢。
伯恩以綁著費麗卡的十字架為中心，布置了一個直徑數百米的非常複雜的陣法，炙熱的魔力在繁複的陣紋中緩緩流淌著。
他注視著沉睡中的費麗卡，輕鬆嘟囔道：“萊恩，你的目標是費麗卡嗎？如果是為了心愛的女人，即使是麵對十八層地獄你也會毫不猶豫的闖進去吧？”
“我們是多麽相似的人啊。”
“我們本可以成為一對很好的師徒的，本可以成為為了同一個目標奮鬥的同伴的，可是……”
他長歎著起，“命運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他怎麽都預料不到費麗卡會是英靈的適格者，更加想不到費麗卡簽訂的英靈竟然是上一代聖女，那位他最愛的女人——辛西婭！
伯恩是亞希帝國格裏尼公爵家族的人。
出生自高貴的公爵家族，這是足以讓所有人羨慕的事情，他感到開心嗎？
他既不覺得驕傲，也不覺得傷心，他隻是把這件事當作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公爵家族的身份地位，他理所當然的接受著來自公爵家族的資源和老師，他如同人們印象中的精英貴族公子哥一樣努力一樣英俊一樣出眾。
但他的出眾是相對的。
最終，他的天賦並不支撐他進入格裏尼公爵家族的高層，無法接觸家族的真正秘密和強大。
雖說無法成為公爵家族的真正掌權者，但他能夠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
由於某位長老對他的一句評價“那個孩子外貌很出色，也很努力，公眾形象非常的好”，這句話讓家族裏的人決定把他推出來當作家族公眾形象的代表。
在這個世界，強大的家族都有著裏和表兩麵。
在不為世人所知的黑暗麵，存在著遠比聖騎士更加強大的一級境界、二級境界乃至三級境界。
但在大部分世人的眼中，聖騎士就是人類的極限了，就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強者了，就是王國的招牌了。
他被家族推出來做家族的牌麵。
家族為他打造了“獅心劍聖”這個稱號，連隻是從家族倉庫裏隨便拿出來的一把聖劍獅心咆哮，都被編造了一個感人的傳說。
於是乎，他出名了。
他成為了亞希帝國最強最天才的聖騎士，他成為被人們口口相傳的獅心劍聖。
每當聽到別人談論他這位獅心劍聖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發笑，“哈哈，最年輕的聖騎士？亞希帝國最強的劍聖？這是要笑死我嗎？”
他自己有幾斤幾兩他還是很清楚的，在真正的強者麵前他這位“獅心劍聖”連人家一個眼神都撐不住。
不過——
“這不也挺好的？”
“成為一級強者又什麽樣？踏入二級境界又如何？最後活了幾百年不還是默默無聞？死了都沒幾個人知道？”
“我確實隻是一個劍聖，我亞希帝國最強的名號確實隻是打造出來的，但世人不知道啊？”
“他們崇拜我！”
“他們敬畏我！”
“民間流傳著我的傳說，吟遊詩人為我譜寫歌曲，即使千百年後都還有人詠唱我的傳奇故事。”
“我作為一個能夠名流千古的人物，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這個世界上流傳著很多英雄傳說，那些英雄被傳唱了數百上千甚至是上萬年。
盡管那些英雄隻是大家族大勢力用來作秀的而已，在有些人眼中不過是小醜一樣的玩意，但他已經很滿足了。
“在世人的崇拜和敬畏中活著，最後悲壯的死去，成為一個能夠被人傳唱千年的大英雄，這就是我的一生吧。”
他坦然的接受了這個命運。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天，在守望森林外的一個小鎮子裏。
由於守望森林發生了獸潮，周圍的城鎮被極大的破壞了的緣故，他這位大英雄獅心劍聖召集同伴前來阻擋獸潮。
在家族長老那裏得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壯烈犧牲的那一天到來了。
家族費心費力給他造勢，幫他打造獅心劍聖的人設，為的就是今天，就是為了讓他壯烈犧牲成就永遠的傳奇。
而這個來自守望森林的獸潮正是他最後的敵人！
“按照劇本，我會和統禦獸潮的傳奇魔獸雙顱魔龍戰鬥，最後在眾多夥伴的犧牲下為我創造了條件，正義勇敢的大英雄獅心劍聖把握著稍縱即逝的機會與傳奇魔獸雙顱魔龍同歸於盡了。”
“多麽美好的一個故事，多麽值得傳頌的一個傳奇啊。”
“對於這個安排我自然是……”
“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不如說我已經等了這天太久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他在一個破敗的酒店裏與幾位同伴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著，他早已經忘記了那個酒店叫什麽名字，他早已忘記了他那些同伴都有誰，但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淅瀝瀝……”
屋外，雨水滴瀝瀝的下著。
在潮濕肮髒的酒店裏，身為獅心劍聖的伯恩在一群冒險者們的保衛下發出要阻擋獸潮的豪言壯誌。
突然！
虛掩的木門被打開了，一位渾身濕漉漉的白發少女走了進來。
那位白發少女帶著爽朗的笑容對伯恩說道：“您就是獅心劍聖伯恩大人嗎？請允許我和您一起戰鬥，讓我們一起擊退獸潮。”
那是他和他這輩子最愛的女子辛西婭的第一次見麵。
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名成年數十載的大叔了，而辛西婭不過是一位初出茅廬的十幾歲少女罷了，那個時候的辛西婭隻是教會的一名普通聖騎士，連候補聖女都算不上，更不是後來那位聖女大人。
那一次和辛西婭的相遇，讓他整個人生軌跡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他第一次知道了，原來有一個真心愛著的女子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他第一次知道了，隻要他努力了，很多事情是可以改變的，所謂的天賦不夠血脈不行隻是借口罷了。
他深深的愛上了辛西婭，他願意為了辛西婭做任何的事情。
他和辛西婭以及其他人一起殺死了傳奇魔獸雙顱魔龍，那可是傳奇魔獸啊，而他們這些人最強的都隻是聖騎士而已！
在殺死雙顱魔龍之後，他成為了辛西婭忠誠的騎士。
他陪伴在辛西婭身旁，和辛西婭一起戰鬥，一起誅殺邪惡，一起拯救平民。
他看著辛西婭一點一點變強，看著她成為候補聖女，看著她坐上被億萬人敬仰的聖女位置。
盡管他永遠無法得到辛西婭，盡管他們兩人永遠無法在一起，但他不在乎。
“我隻要你幸福就好。”
“無論你是想成為拯救億萬生靈的聖女，還是殺戮萬民的魔頭，我都會一直跟隨在你的身旁，會一直為你戰鬥在最前線。”
他本以為他這輩子就是為辛西婭而生為辛西婭而死，會一直陪伴在辛西婭身旁直到死去的，萬萬沒想到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玩笑。
“辛西婭竟然有成為英靈的資質？”
“教會要給辛西婭舉行英靈化的儀式？”
“開什麽玩笑！”
他第一次發至內心的憤怒了。
他曾與辛西婭一起在絕境中戰鬥，他曾陪伴辛西婭去做一些幾乎必死的任務，他可以接受辛西婭戰死，他也做好了殉情的打算。
生也好死也罷，最重要的是這一生活得精彩活得璀璨，當臨死之時回想往事可以自豪的說出——“我的生涯一片無悔”。
絕對不是為了成為什麽英靈提前死去！
而且死後還要作為教會的工具被使用著，被利用千年萬年，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我絕對不認同！”
“化身為英靈承受著永恒的痛苦，生生世世永遠無法逃脫，這是什麽懲罰嗎？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一個忠誠於教會，一個為了世人奉獻一生的好人？”
“就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光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