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咕嚕咕嚕。
鍋裏的湯被煮沸,冒著奶白的泡泡。
她麵無表情的站在料理台前,握著勺子的手機械的攪拌著。
嗬。
要是可以的話,她真想往裏頭丟點東西。
原主叫文馨,今年二十八歲,原本是個大學教師。
對,原本。
這麽年輕就辭退工作,在家裏做個全職太太,伺候一個比自己大了十二歲的老公,和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二歲的兒子。
嗯?
沒有任何毛病。
她的丈夫叫曲書言,曾經也是個老師,後來自己做生意發達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富一代。
整個故事其實不必贅述,很常見很狗血。
比如在他辛苦創業時,比他更辛苦的是站在他背後的女人。
等他發達之後,自己身體倒是沒什麽,而發妻卻為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曲書言是個嚴肅刻板的男人,有點強迫症的意思。
他對學識教養看的很重,最欣賞有修養的讀書人。
其中包括文馨。
曲書言之所以會娶文馨,不是看中她的年輕貌美。
文馨是個典型的江南水鄉小家碧玉,長得文靜溫婉,說話也細聲細語。
他覺得和自己發妻很像,或者說,他沒有遇到其他女人能比文馨更適合。
對,隻不過是因為適合,而不是因為愛情。
文馨這樣的小姑娘,會崇拜學識淵博又成熟穩重的男人,是很正常的。
她看待他,似是對偶像,又是對長輩,下意識裏不敢忤逆他。
她是個思想傳統又保守的女性,與人結為夫妻,也可以不是因為有多麽愛,而是對於家庭的責任和義務。
曲書言是個好男人,所以值得嫁,隻要這樣認為就好了。
他確實不是個壞人,結婚之後兩人相敬如賓。
可是,沒有愛情,隻因為“各種理由”結合在一起,但凡有那麽一點矛盾,不會出自於什麽憐惜嬌寵而妥協,隻會把她當做下屬一樣訓斥。
文馨二十八歲嫁給他,聽他的話在家裏相夫教子,橫豎這男人養得起她。
可他願意養她,隻不過是把她當做照顧這個家、照顧他和兒子的保姆罷了。
這就是對他來說,家庭的意義。
家裏需要一個女人,兒子需要一個母親。
所以文馨才會在這裏。
如果啊。
她一直做一個鳥籠裏的金絲雀,不知外麵世界,不知情愛何許,他們或許真的就能如此虛偽的相敬如賓一輩子。
她到底還年輕。
她還沒有真的愛過。
後來,悲劇自然就會產生。
她愛上了一個不能愛的人。
那個男人……或者說少年,是她近三十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鮮豔色彩。
因為她的人生從小就太過灰白,循規蹈矩的半輩子,什麽出格的事情都沒做過。
那個少年,是人們眼中桀驁不馴的問題兒童,什麽打架鬥毆抽煙喝酒染發紋身……
咳,看來文馨真的是被束縛太久了。
啊,不,那個人不是她的繼子。
是她繼子的同學。
所以才能很近距離的看著,看著少年發光發熱,肆意又張揚的揮霍青春、享受人生。
她最初隻是羨慕。
隻是看的太久了,從他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看到他成為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她沒有戀愛過,所以內心依舊保留著少女最純真最幼稚的部分。
渴望一段童話般的愛情。
她的繼子,曲臨博,應該也是因為相似的理由才會與那少年成為至交好友。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活出了他不曾擁有的人生。
有曲書言這樣的父親,曲臨博的生活環境一直很壓抑。
曲書言要求他事事做到最好,讓他的童年與玩樂無緣,隻有填滿時間的課程。
曉栩攪動勺子的手更加用力,眼底深處滲出了冷。
曲書言看似沒有做過任何壞事,沒有任何觸及到法律和道德的地方。
但是。
他在強製操控別人的思維和人生,將自己當作高高在上的救世主,認為他的理想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不好意思啊。
她最討厭這種人了。
曉栩是個真變態、真蛇精病、真大惡人啊。
你要是壞的明目張膽且有自知之明,她還會欣賞這樣的人。
但這種明明無知到極致還認為自己是唯一真理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啊,不好意思了,她是神嘛,她為什麽不能強製操控他的思維和人生呢?
隻不過啊。
可憐了那個孩子。
在文馨的印象裏,對於曲臨博的認知很淺薄,他們似乎根本沒有說過幾句話。
她很想做一個好母親,她曾經以為曲臨博是因為已逝的親生母親而排斥父親續弦。
時間一長,她就明白了。
他排斥這個家的一切,特別是他父親。
文馨是老師,對孩子有本能的責任感。
可曲臨博根本不是什麽問題兒童,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太懂事……且太完美了。
她沒有任何可以教導他的地方。
曲臨博成年之後報了外國的大學,在外不知多少年。
她確實不知,因為他離開沒幾年,她就和曲書言離婚了。
三十幾歲的女人,幾年沒有工作過,家裏有父母要贍養,而且曲書言不允許她要孩子。
她無依無靠,曲書言又把婚前婚後財產分的很清楚,她幾乎可以說是淨身出戶。
對曲書言來說,就隻是單純的公事公辦,一切按法律程序進行,他沒有半點對不起她。
呃……
啊,從客觀角度來說,還真是這樣啊。
最終,文馨找了一所學校重新做老師,終身沒有再嫁,卻領養了幾個孩子。
孩子們很懂事,她可以說是安享晚年了吧。
她的人生或許不悲慘。
隻是很悲哀。
低笑一聲。
少女關了火。
壽終正寢的女人,自死沒有感受過愛情,連做母親的資格都被剝奪。
這筆賬,該怎麽討呢?
端著湯鍋走出廚房,餐桌上沒有一個人。
還得勞她去“請”。
少女微微眯起了眼。
施虐因子就跟這熱湯一樣,咕嚕咕嚕冒著泡呢。
斂去眸中神情,少女走到書房,輕輕敲了兩下門。
她不需要說什麽,曲書言自然知道這是飯點到了。
少女很快轉身,往少年的臥室走去。
十六歲的少年,剛剛升上高一,他父親就搬來了所有高中課本讓他自學。
可憐的孩子。
這個年齡的孩子,怎麽可以沒有一點叛逆呢?
少女眼中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敲響了少年的房門。
少年自然不會回應她。
他比她,更像是個外人,似乎所在之處自成一個世界,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文馨想融入這個家庭。
曲臨博想遠離這個家庭。
曉栩表示,她啊,是個非常善解人意的神明呢,自然會拯救這迷途的羔羊。
係統:……flag生成器已啟動。
欲速則不達,少女又默默回到餐廳。
一大一小兩個人前後腳過來。
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幾乎沒有。
沉默,且壓抑。
他們都不會注意到她。
所以少女無聲的笑了。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少女抬頭,一瞬間對上少年的眼。
他眉目清雋,卻棱角分明,既讓人覺得幹淨,又自帶一股子銳氣。
他瞳眸墨黑,深不見底,似是照不進光,映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小博多吃一點吧,你現在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文馨本就是個溫柔的解語花,這種噓寒問暖的話語,她每天都要對這兩個男人說很多遍。
“謝謝文姨,我吃飽了。”
“……”
曉栩:統兒。
係統:咋了?
曉栩:我竟然有一天會被人叫“阿姨”!!!!
係統:……你一個年齡打碼被叫曾曾曾曾……曾奶奶都不奇怪的人說什麽呢。
“可是……”
“讓他去。”
家長發話了,她便低下頭,不再言語。
文馨的長相很容易讓人產生楚楚可憐的錯覺。
每每垂眸不語,都似是羞窘無措。
可曉栩不一樣。
她略一垂眸,便是慵懶的風情。
縱是無情也動人。
然而,他們都不會注意到她。
少年輕手輕腳離開座位,那把椅子回到它最初的位置,連一個角度都沒有變。
少女眉梢微揚。
這個少年……
隨後,曲書言也離開餐廳,留下她一人收拾碗筷。
曉栩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她看了一眼曲書言的座椅,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可笑他想讓自己的兒子變得足夠優秀,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優秀到什麽程度。”
?
“曲臨博不隻過目不忘,而且運算能力堪比計算機,運動神經同樣發達。換句話說,他是個與生俱來的天才。”
但是,隻為了不讓父親更用力壓榨他的價值,所以這個少年選擇了藏拙。
縱然是藏拙,他還是人們眼中最優秀的孩子。
少女摸著下巴,賊兮兮的笑了,“我突然發現,我根本不需要管這個孩子,他可不是什麽被壓迫到自閉的可憐小孩。”
不過,也不能真的就和他形同陌路了。
畢竟,還要靠他搭上另一條線呢。
韓於飛,正是曲臨博高中認識的同班同學。
當然,文馨可沒想過真和這個少年發生點什麽,她的道德禮教不允許她這麽想這麽做。
她隻是單純的想要見證。
她希望,少年的人生,從開始到結束,都是絢爛多彩,不會被染上絲毫陰霾。
“……所以本大神還真是來這裏做保姆的?!”
……
要係統怎麽說呢?說她明明是有孩子的人為什麽永遠都是“少女狀態”啊!
曉栩大人,你就把他們當穿越者學院的學生來教導就好了。
“嗯?”少女兩手一拍,“好主意!”
係統:……本係統好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嘛,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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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我要開始變態了!→_→好的,雖然我一直都這麽變態。
→_→然而,前幾個世界其實不管原主還是男人們感情線都挺“幹淨”的,事實上“普通人”的人生不可能這麽白如紙→_→更何況是有很多遺憾要向神明許願的人
→_→後麵很有可能快進到“是個活人就有一段悲慘經曆”的世界……咳咳,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