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巫顏被丟回墜崖的地方,還刻意製造出重傷不治的模樣。
這裏的重傷指的是,他們不管尋訪多少名醫都隻會給出“等死”的答案。
除非,找巫訣啊。
因為巫顏重傷,三人無奈達成暫時的和平,要爭要搶也得等人醒過來啊。
她墜崖的地方離宣國最近,有巫族人同行,兩位國君帶著少量精兵一同進城。
這時候怎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了?
真就要讓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是啊。
來不及了。
墜崖這運動啊,怎麽著都應該來個粉碎性骨折吧?
所以就得接骨吧?
什麽?手一揮直接痊愈?
不不不,巫訣過去沒有這樣的能力,現在縱然有了也不能讓人知道。
更何況,這本就是一出戲,巫顏不能恢複的那麽快。
當四個大男人擠在床前,巫訣看著床上的少女,少見的失神了。
這是……誰。
沒有她的靈魂,這具軀體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
在這一刻,他有些迷茫了。
“大祭司?”宣寒弈不解的看著他。
“男女有別。”
他這話的意思,他們似乎誤會了。
可沒想到,還不等他們做什麽,巫訣先後退了一步。
這是他的外甥女。
現在是他的病人。
可是。
這位從來不在意性別、把人類軀體看作一件物品的大祭司,此時想的是……
“喚個醫女進來,我教她。”
巫顏的傷是真的,真到如果不是他和曉栩在這裏,她立馬就會嗝屁的程度。
雖然感覺到哪裏不對,但是三人覺著就算是親人關係,避嫌也是應該的,就下意識沒有多想。
宣寒弈不由將視線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少女生死不明,他們其實已經沒了基本的判斷能力。
她自然算準了每一步。
巫顏的外傷很好治,他也能做到施法讓傷口愈合。
但是內傷過重,需要靜養。
養了數日,傷口結痂,她卻始終沒有醒來。
這依舊是必要的步驟。
時間會帶給人緊迫感和焦躁感。
還有絕望。
當他們即將真正絕望時,再給他們一點希望,然後……
係統:夠了你這隻神渣!!!
參透其中意義的巫訣似是感同身受般,心尖都忍不住犯冷。
少女說,我啊……不是大慈大悲的完成了他們的心願麽?
從字麵上來說,沒有錯。
宣寒弈給巫訣準備了住所,曉栩自然來去自如。
可是,她不一樣了。
她高高在上,睥睨著、嗤笑著、玩弄著……所有人。
這樣的距離感,似乎當真神明出現在了眼前。
他回到房內,不知為何,忍不住歎息一聲。
一雙冰涼的手觸到了他的臉頰,他抬眼,少女妖冷的瞳眸近在咫尺。
她□□的雙足懸在半空,此刻比他還要高上幾分。
她俯視眾生,理所當然。
少女勾了勾唇,輕輕捏了一下男人的臉頰,“怎麽了,大祭司是不會說謊,所以心理壓力大了?”
不是這樣的。
但他沒有否認。
少女鬆開手,盤腿坐在半空,“你啊,隻要高深莫測的就可以了。他們關心則亂,根本注意不到你。等他們有這個餘力去思考問題的時候……巫顏就醒了。到時候他們的注意力隻會在巫顏身上,更加注意不到你。”
還有她。
就算她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也看不到。
他希望是這樣。
“巫顏是巫族聖女,必須回巫族。”
“嗯……她很快就不是了。”
少女歪了歪頭,賊兮兮的笑了。
……不是?
巫訣斂眸,聽懂了她的意思。
過去,那些男人要的是聖女而不是巫顏,所以她的身體她的愛,他們統統都不要。
可現在,他們急於將那個女孩鎖在身邊,急於將她占為己有。
……真好。
他心尖一顫,眸底閃過慌亂。
“若巫顏能平息三國紛爭,我便沒有必要再逗留。你……你準備何去何從?”
“嗯?”
少女眉梢一揚,笑著勾了勾他的下巴,“舅舅,我又不是巫族人,你還打算真把我當巫顏養著不成?”
“……不要叫我舅舅。”
他們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沒有血緣關係。
所以……
所以。
可巫族有規定,巫族內部通婚,不能和外界有牽扯。
更何況他這個大祭司。
聖女與他人珠胎暗結、失去能力,最多不過削去巫姓逐出巫族。
巫顏是可以得到自由的。
可他不行。
一族之長,他的背叛,事關重大。
可是。
他注視少女的雙眼,某些離經叛道的念頭逐漸成型。
他們已經……沒有血緣關係了。
他和“巫顏”不可以。
但和她,可以。
若是巫顏嫁了人,他不信這個少女會願意再用那具身體。
她這麽驕傲。
她這麽霸道。
他同樣知曉,她是非人之物,她在這段時間裏給了他不少力量。
巫族,已經阻止不了他。
“好嘛,舅舅,這裏沒有外人,叫幾聲怎麽了?”
她就是惡趣味嘛,怎麽了?
少女滿臉的沒心沒肺,他深感無奈,卻奇異的平靜下來了。
在這個世上,唯有他,知曉這個少女的秘密。
她願意相信他,這就是誰都比不上的殊榮。
係統默默看了一眼黑化值,然後發現這位好像自己把自己給安撫住了,黑化值始終沒怎麽長。
係統:人類的世界本係統是真的不懂!
“若是喊的順口,難免在外人麵前失言。”
係統:開始了開始了!一本正經的道貌岸然!
少女歪著頭,揚了揚眉,“沒事啊,就算他們聽到了,讓他們直接失憶就好了。”
從她的語氣中,他似乎聽出某些不好的意味,但是大祭司很聰明的沒有追問。
“我出行素來隻帶男侍從,若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女子,他們會懷疑的。”
“問題是……”
少女的素指纏繞上自己的一縷發絲,一圈一圈大專。
男人的視線難以控製的落在那黑白分明的畫麵上。
“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一點。而且,你可以向宣寒弈再討一些醫女,我混跡其中,誰都不會發現。”
對,沒錯,誰都不會發現。
他對於這個認知,很是滿意。
“就依你之言。”
巫訣有正當理由和曉栩綁定在一起。
沒有曉栩在身邊,他怎麽知道如何治療巫顏?又怎麽知道該何時治好巫顏?再接下去的事情……嗯,反正有很多後遺症,沒有這位始作俑者出謀劃策,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是不是?
鏡頭再調轉。
因為巫顏需要靜養,所以……
三個大男人每天早中晚輪著班來守崗。
其實並不是什麽靜不靜養的問題,畢竟他們在這裏也不可能自言自語……呃,好像有可能。
咳,關鍵是,他們三個是不死不休的情敵,放在一個屋子裏多容易出事啊!
什麽?隻留一個人在這裏,萬一他對巫顏的身體做什麽怎麽辦?
他們自然都想到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所以外頭重兵把守,屋裏頭還有侍女盯梢。
而且事先約法三章,誰都不能和巫顏獨處,誰都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放心。
曉栩:男人啊,你的名字是好賤!
作為每日都要來視察的主治大夫,巫訣看到他們那一張張好似深情不悔的臉,縱然心裏滿滿都是嘲諷,但麵上不動聲色,正兒八經的很。
曉栩倒覺得巫訣比那三個人有意思多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一天比一天心焦,連最注重儀容的洛綾臉上都顯得很憔悴。
巫訣心裏嘲諷更甚。
因為,不管這些男人是何做派,他看得到那個女孩的態度。
如此的不屑一顧。
然後,曉栩讓他去傳話了。
巫訣的人設擺在這裏,說些冷漠無情的話,他們也不會覺得他是在冷嘲熱諷。
唔,雖然他真的就是在冷嘲熱諷。
巫訣鬆開給巫顏把脈的手,麵無表情的看著圍在床前的三個男人。
“她有可能永遠都不醒,你們應該知道原因。”
他們的臉色很難看,也很難堪。
巫訣很想冷笑,但他還是端著這般高冷姿態。
“她不願與你們之間任何一個人有牽扯,寧願以死相逼。你們若是真對她有情,為何不願成全她。“
“這是餘和她之間的事。大祭司,既然巫顏已是這番模樣,你們巫族聖女的人選……是不是該重新選過?”
宣寒弈那顆被陰謀詭計填充的大腦總能抓住關鍵點。
“無論巫顏是不是聖女,她都是巫族人。我們巫族有巫族的規矩,巫顏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巫族的事,所以我沒有理由將其逐出巫族。故而,她生或死,醒與不醒,我都是要帶她走的。”
這些話,過去沒有說,不代表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
他們知道的。
他們會同時出現在這裏,自然還有一個原因。
不知巫族深淺,隻能暫時統一陣線。
最起碼,得先把她留下來,才能去思考如何留下她的心。
“大祭司,餘把話放在這裏,若你要帶巫顏走,餘便將你的性命一同留下。”
蒼棘是這麽說的。
說是這麽說,他們誰都沒有這個把握。
“你這話說的有些過了。”洛綾冷冷勾動嘴角,“餘可是十分敬重大祭司的。你是巫顏的舅舅,以後也是餘的舅舅。餘討好你都來不及,不會如蒼國國君那般粗魯。”
嗬,不要臉。
巫訣對他們的威逼利誘,還有那不入流的爭風吃醋,隻會感到可笑。
連自己愛著的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還有臉在這裏說這些話。
不過話再說回來,若是這片大陸上最大的三方勢力同時對巫族發起進攻,他們還真的無法全身而退。
巫族人少,畢竟是“珍稀動物”。
還有巫族的能力,實則是被外界誇大其詞了。
大多數巫族的能力最多就是微風流水之力,哪敢與狂風驟雨相比。
所以啊。
巫訣……“不得不”讓步。
巫訣微微蹙了蹙眉,輕聲歎息,“我知巫顏對你們並非毫無感情,但你們如此強迫,她必然不會願意。我是巫顏的舅舅,自然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歸宿。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等她先醒過來,由她自己來選擇。”
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不過,又沒人規定大祭司不能說謊。
他又不是什麽守著清規戒律的大和尚。
可能是和那個女孩在一起太久,他的思考模式都有了些許變化。
他們提到她聖女的身份,他就想到了。
這三個男人都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骨子裏都□□霸道,十足十的強權君主。
所以,他們很有可能不會顧及巫顏的心情,哄騙……或是強迫,得到她的人。
隻為了讓她能脫離巫族,不再是聖女。
曉栩必然也想到這一點,所以才會不斷煽風點火。
他不介意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巫顏對這三個男人都有情,不是麽?
其實他們根本強迫不了她,若真成了事,必然是她願意的。
巫訣突然對自己這個外甥女有些……嫌棄。
那麽容易被男人騙心騙身,甚至他們都還沒有去騙,她就自己陷進去了。
不過,這樣很好。
再好不過。
“餘傷了她,餘自會補償。隻要大祭司願意將她留下,餘可以答應你任何條件。”
宣寒弈永遠都是最冷靜的那一個。
……表麵上。
“不需要。”
巫訣的眼漠然的對上他。
“隻要你們真心待她。無論如何,她都是巫族的孩子。”
最好是愛的死去活來難舍難分,這樣……
”,就不會再有後顧之憂。
然後,她就能……
……隻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