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還願
曲終人散，準備打道回府之際，七皇子攔在了她麵前。
其實真和嬪妃爭寵一樣。
皇帝後宮佳麗那麽多，若是不主動在他麵前晃，他哪裏記得誰是誰？
明子衍自己都覺得可笑，他竟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可是，如果不去主動爭取，他連作為棋子、被她握在手中的資格都沒有。
“七皇子，麻煩讓個路。”
她看他的眼神，清清淡淡，無悲無喜。
明子衍心中微痛，麵上卻展露笑意，“雲霜，我欠了你一次，我隨時都等著你討回來。可不知為何雲霜與我越發疏遠，叫我輾轉反側寢食難安。若是七哥哥哪裏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雲霜可盡情罵醒我。”
曉栩：？？？
係統：怎麽了？這不是被攻略者的正常操作嘛？
曉栩：不是，統兒，我隻是覺得奇怪。你說黑化就黑化，為什麽黑化會崩人設啊？
係統：？？？不崩人設怎麽黑化？？？
曉栩：你看看離塵那貨！
係統：……哦，懂了。
這位向來寬厚溫和在外人眼裏簡直成熟穩重的不得了的七皇子此刻像個怨夫一樣向這個少女抱怨撒嬌，真是……
曉栩：這種反差我get不到萌點，謝謝。
“行吧，既然七皇子都這麽說了。白給的錢財斷沒有不要的道理。正好，我們一次兩清。”
“……”
一刀又一刀往人心髒最柔軟的地方戳，還一刀比一刀狠！
看不下去。
圍觀群眾都忍不住想捂心了。
多麽痛的領悟啊！
每一個人都會後悔。
可她不會給任何人後悔的機會。
她本就是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人啊。
規矩是她定的，他們隻能遵守。
她一直都說，無知是罪。
所以，她在明知他們無知的情況下，看著他們犯罪，然後等著他們追悔莫及。
嗯？
不，哪怕是從現代法律的角度來說，她也是無罪的。
因為她早就提醒過他們後果了。
隻不過……他們不信，且不在乎罷了。
想要忠孝兩全？想要魚與熊掌兼得？
你們這樣想，有沒有問過她怎麽想？
就是這個道理。
他們怎麽想是他們的事，她怎麽想是她的事。
他們的行為她從來不予製止，那麽，他們憑什麽製約她的行為？
所以啊。
他們多痛多苦，都不會與她動怒。
因為沒有這個資格。
理虧的人，從來不會是她。
“還不走？七皇子這是想要耍賴麽？”少女眉梢一揚，笑容格外放肆。
“不，你想要什麽我會給。”明子衍勉強的扯動嘴角，將少女迎向他提前準備好的轎子。
大將軍：我說……那個……我還在這裏！！！
曉栩衝大將軍揮了揮手，就跟打發叫花子似的。
大將軍：……
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被某人像供著戰利品般帶回自己的寢宮。
彼時，皇帝的賞賜還來不及收入庫房，金銀珠寶堆得滿院都是。
她根本不屑一顧。
明子衍知道，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她向他討取物什，都隻是一種借口。
將下人全都遣散，明子衍不受控製的走到少女身邊。
“雲霜……你始終不願意原諒我？”
少女回眸，露出些微不解的神情，“七皇子，你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需要原諒你什麽？你哪裏做錯了？”
“……”
這個問題，先前她就說過了。
他沒有錯，什麽錯都沒有。
是她任性，是她自私，是她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這個要求，會讓咱們七皇子成為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
他拒絕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何錯之有啊？
嗯？
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有錯，需要被原諒呢？
少女掩唇輕笑，“我不知道七皇子到底誤會了什麽。但我確確實實從來沒有介意過你的言行舉止。要我說的再明白一點麽？”
“不……”
他來不及阻止。
若是這個女孩真想說的話。
她說過了，無論好壞，隻要是她給的，他們不要也得要，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你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我何必在你身上浪費感情？明子衍，你什麽時候才能清醒啊。”
她笑著伸出手，撣了撣他衣領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學著不懂事的孩子這般自欺欺人呢？是我說的不夠清楚，還是你的腦子不夠清楚？明子衍，你真的沒有錯。你是個好臣子，是個好兒子好兄弟。若你繼承皇位，必然也會是一個好皇帝。但是那又如何？與我有關麽？”
沒有絲毫諷刺意味的笑顏。
她這般冷靜，反而顯得他更加狼狽不堪。
窮途末路。
這才是他們黑化的理由。
不是因為欲望。
而是因為絕望。
無論如何都得不到。
堅守底線、墨守成規，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點一點遠去。
他們自小被教導的所有東西都沒有用，是被她嫌棄被她取笑的存在。
她不受拘束，她的言行舉止堪稱瘋狂。
若不能陪著她一起瘋一起狂，就會被她遠遠拋在腦後。
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
唯有拋卻自我，才能夠擁有爭奪她的資格。
人生必須有取舍。
隻不過她給出的選擇……格外殘忍罷了。
明子衍握住了她的手。
比夢中更為銷魂蝕骨的觸感。
他舍不得放開。
“雲霜，若我成了至高無上的那個人，你就不能拒絕我了吧。”
這個女孩沒有心。
真情打動不了，自然隻能強取豪奪。
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
誰都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雖說你的確是最有希望的那一個。但你可能錯估了皇帝對我的重視程度。他不會放任一個覬覦他心愛之人的虎狼之輩。你能為了皇位不擇手段麽？不惜殺害自己的骨肉至親？不可能吧？而且，就算你敢這麽做……你做得到麽？”
“你的目標是九皇弟和林筱宛，隻要他們得到懲罰，你是否就能……”
“不能。”
少女笑盈盈的將柔軟的身體靠在男人胸膛。
“明子衍，你還是不夠了解我。世人對我的稱呼一點都沒有錯。我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妖女，我就是喜歡看著這個世道被攪得天翻地覆。若能見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麵，我會更加的開心。你該做的，就是趁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的時候……除掉我。”
“……我做不到。”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她麵露憐愛，將手放在男人的頭頂。
“七皇子，我隻是一個女人。你好好看著我，我隻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女人。你若是選擇放縱我，那麽整個天下都將再無寧日。你在助紂為虐你知道麽？你在親手……將自己的子民推入火坑你知道麽？你會被後世唾罵的你知道麽？不要跟我說你不在乎這些，我知道你在乎。”
她輕笑一聲，像勸慰一個孩子般摸了摸他的頭。
“你在做選擇。這就意味著，你覺得需要衡量。衡量我與其他事物孰輕孰重。你在猶豫，因為你清楚，我隻是一個女人，卻要和江山社稷放在一起比較，這本就是很荒唐的事。為什麽就是不願意聽話呢？我放了你啊，我替你做出選擇了。如果當真是需要深思熟慮才能做出選擇，那就說明……其實，我並沒有那麽重要。”
這是一個……
很壞很壞的女人。
他無聲的笑了笑。
是啊。
壞到時時處處替別人考慮。
為了不讓他走彎路不惜給予一次又一次的當頭棒喝。
“你不能擅作主張，你不能替我選擇。雲霜，當初是你主動向我伸出手，你要對我負責。你是當真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還是不滿意我無法毫不猶豫選擇你，抑或是……身為妖女，良心發現？”
明子衍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是遇到她，他應該更加睿智賢明。
“我欠你的。”少女極緩慢的眨了一下眼，“你說對了。因為我欠你的，我要對你負責，所以才會勸你離我遠一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是帝王良才，明家一群廢物包括現在的皇帝，我不管你不管，這天下遲早大亂。情和義，你隻能選擇其一。我替你選擇，是因為我知道無論你選擇哪一邊，都會後悔。”
她是個惡人，那就一惡到底，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洗白。
“為何我不能兼得？若你想要權勢地位，想要橫行霸道，等我繼承皇位，我什麽都能滿足你。雲霜，這不過是你拒絕我的借口。你沒有自己說的那般壞，我也沒有你說的那般好。”
明子衍收緊了雙手，將少女困在懷中。
不能鬆手。
一旦鬆開這雙手。
就再也……抓不住了。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少女微微眯起眼，低低啞啞的笑出聲。
“明子衍，你還不明白麽？自你第一次拒絕我起，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我啊，絕不允許任何人忤逆我。這就是答案。你徘徊不定，你終會後悔，我可不接受這樣的男人。所以，我想要和你兩清，不過如此罷了。”
“那麽……”他咬了咬後槽牙，擠出了一絲聲音，“離塵呢？”
“什麽？”少女挑眉，“和他有什麽關係？”
“離塵是出家人，他在你和佛祖之間難道就從未有過徘徊？你能保證他不會後悔？若他能因為一個女人踏入凡塵，你怎知他不會被名利富貴迷了眼？”
嫉妒的嘴臉，無論是誰，都會展露出醜陋的模樣。
少女斂眸低笑。
“連滅門之仇都能放下的人，卻為了我主動踏入這個活地獄。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因為什麽理由……舍棄我？”
明子衍心裏咯噔一下，莫名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女孩，從來都是冷靜，而殘酷的。
“人有貪嗔恨癡，離塵沒有。他以為自己是個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其實不是。他自小吃齋念佛，所思所想乃了塵賦予，與他自身意誌無關。他並沒有什麽執念，無論是對人世間抑或是西方極樂。他心明通透，又怎會不知……”
少女的嘴角緩緩、緩緩上揚，最終定格為一個極為諷刺的弧度。
“皇帝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徒，會因為區區一個帝師便對他格外偏愛？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辱他母親、殺他全家，如此血海深仇絕不會因為當時他是孩童不知事就能一筆勾銷。說到底……他啊，沒有人類該有的情感。”
與生俱來的佛性，是無情。
慈悲為懷是了塵堅持不懈教育之下的產物。
佛身入魔可比凡身入魔更危險。
因為他本就心無牽掛。
這就意味著，他沒有弱點。
連至親都無法讓他動容，更何況其他。
所以說，明子衍的話……非常可笑。
他被震驚了。
無論是自己父皇的暴行，還是自己好友的真麵目，都讓他深深震驚。
無法理解。
簡直荒唐！
“杜離塵無論身心都隻向著我。我若向善，他便是淨世之瓶。我若為惡，他便是俎肉之刀。這樣的男人，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啊。”
“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半生修佛，怎會眼睜睜看著蒼生百姓受苦受難！”
“沒有眼睜睜啊。”少女眼眸彎彎，笑得無辜，“他會親手去屠宰，這怎麽能叫眼睜睜看著呢？”
可怕的人，可怕的言語。
明子衍的手指微微顫抖。
其實，她向來不喜與真君子為伍。
不是不屑，而是根本沒有必要去顛覆人家正常的人生。
若非必要的話。
她喜歡勾心鬥角，喜歡戰爭殺戮。
所以，她喜歡和那些工於心計殺伐果斷之人鬥智鬥勇。
不碰觸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她選擇的男人，大約都和她一樣，骨子裏桀驁不馴，且偏執到瘋狂。
嗯，這是“曉栩的選擇”，如果任務需要、任務必要，她自然以任務為主。
陸雲霜的標準是明子衍繼承皇位，明子羲和林筱宛得到懲罰，還有完成離塵的心願。
她做的很好啊，哪兒都很好，不是麽？
絲毫不違背委托人的意願，具體操作還不是她說了算？
若是……離塵大師始終是離塵大師，安安分分在凡化寺普度眾生的話，曉栩會讓“陸雲霜”嫁給明子衍。
這是為了“陸雲霜”和陸家所做出的決定。
所以曉栩說，是的，她欠了明子衍。
如果心願有順位的話，在陸家一切安好的前提下，陸雲霜是將離塵放在首位的。
這就不用多說什麽了。
對曉栩來說，這個世界也隻有離塵是她以自身意願想要對他好的人。
普通人會在她的迫近下掙紮如何做選擇。
不普通的人會在她的勸退下寸步不讓步步緊逼。
這就是不同之處。
“離塵早就看出你身懷帝王運氣，你的生死維係著天下安危，所以你們才會成為朋友。若有這樣一天，他不再關心蒼生死活，不再關心王朝興衰。你覺得……你在他眼中，又算什麽呢？”
明子衍說錯了一件事。
曉栩此人，或許可以用狼心狗肺來形容。
但真正沒有心的……是杜離塵。
眾生平等。
皆為塵泥。
“是你自找的啊……明子衍。你非要逼我對你殘忍，怪得了誰呢。”
少女輕笑一聲，拍了拍男人的臉頰。
“做一個好皇帝吧。江山社稷自然比兒女情長重要太多。沒有什麽好猶豫，本就不需要你選擇。”
她又笑了一聲，將男人推開。
“因為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不可能屬於你。”
雙眼漆黑。
陷入混沌。
你啊，終究不過是一個心懷善念的普通人。
嗯，和她，和他們，都不一樣。
區區小事便如此動搖。
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追得上她的腳步。
夠了吧。
就在這裏停下吧。
傻孩子。
素手遮眼。
再睜開時。
已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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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最近刷B站，關注了羅翔老師→_→然後我突然……好吧，其實不是突然發現的，我筆下的女主確實各個喪心病狂，但真的都是站在受害人的角度去反擊，就算殺人也都在“正當防衛的範圍內”，連防衛過當都不算
→_→好吧，是故意這麽寫的，有時候可能會超過某個界線，畢竟不是學法的，隻是想凸顯女主的變……冰雪聰明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