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花瓶

  神明說,做個好夢,把不該知道的東西都忘掉。


  他記得,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好夢,將心愛的女孩擁入懷中的美夢。


  第二天醒來,臂彎裏蜷縮的那小小一隻,叫他內心瞬間塌陷了一大塊。


  忍不住去親吻。


  然後被一隻素白小手捂住了嘴。


  “大清早的,你不嫌我都嫌,先去刷牙。”


  什麽嬌弱無害什麽小鳥依人什麽不堪承歡……全特麽見鬼去吧!


  她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男人苦笑。


  好吧,他還是那翻不了身的奴兒。


  嗯,隻能任勞任怨。


  “夭夭,現在,你總該給我一個名分了吧?”


  “?”


  哪裏不對?


  係統:他是怨夫!他是苦主!他是你曾經始亂終棄的小白菜啊!


  曉栩:滾粗不送。


  “嘖。”


  默念“男人真麻煩”,這個女孩不知道從哪裏掏出手機——真的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對著自己和男人的臉,哢嚓一下拍了一張床照,麻溜的上傳到微博。


  “行了吧行了吧?我沒有吃完不負責,你滿意了吧?”


  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性格,他實在太喜歡了。


  嗯?什麽家族壓力輿論壓力?

  哈,讓他們都見鬼去吧。


  隻要是曉栩想做的事,哪裏有做不成的道理?

  那些個借口啊……不過是拖延時間用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麽悲情小言女主不成?


  大魔王本魔可不想要這樣的稱號。


  甭管這微博上掀起了怎樣的腥風血雨,她那些個金主啊……大約都炸了。


  誰不想問這個女孩要名分啊!

  他們都知道她不是葷素不忌而是涇渭分明,所以才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往上湊。


  這會,他們要是表達什麽意願,不是上趕著去做小三?

  雖然說……嗯,比起什麽臉麵,他們當然更想要曉栩!


  問題是啊,對,就是曉栩本人的意願。


  說一不二,雷厲風行。


  要她推翻自己的言論?要她反悔自己的決定?

  見鬼去吧。


  係統麵對那亂成一團漿糊的情感數據,默默關掉了所有界麵。


  嗯,全都見鬼去吧!


  有了名分之後更加殷勤……哦,不如說,能夠名正言順獻殷勤的男人恨不得和少女化身連體嬰兒。


  抱歉啊,某人還是沒有浪漫細胞這種東西,請不要打擾她拚事業好嘛?


  伺候少女洗漱,伺候少女穿衣,伺候少女用餐,然後攬著人到片場。


  片場安靜的不像話。


  所有人都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似的。


  仔細一瞧的話,就能發現這一個個的兩眼無神、腳步虛浮,很顯然處於懷疑人生的狀態。


  男神被女神拐走……


  哦不對,女神被男神拐走……


  啊啊啊!!!雖然他們很般配而且全世界都知道他們早就有一腿,但是突如其來的官宣還是叫人覺得今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了啊啊啊啊!!!!


  以上。


  依然事業比愛情重要的少女根本不在意這群人怎麽想,連自家新鮮出爐的男朋友都懶得去管,穿好衣服化好妝,隨時準備入戲。


  洛華言:無奈。但是好愛。


  係統:……人類真是係統無法理解的生物。


  上回書說道。


  這會啊,魔王陛下已經對白切黑神女深信不疑。


  然後,他就理所當然被渣了啊!


  時常往魔界跑的神女,和魔王陛下成為的神女,叫所有人都相信,她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被魔界這花花世界迷了眼。


  最後,失了身。


  當然是假的了。


  但她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的倒在魔界邊界,被人撿回神界,然後除了哭什麽都不說。


  不需要說什麽了。


  她什麽都不需要說了。


  你說,你是會相信殺人如麻惡名昭彰的魔族頭子,還是會相信純白如紙萬人敬仰的神族聖女?


  哦,不對,她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魔王大人的壞話呢。


  這事,怎麽都怪不到她頭上啊。


  每天以淚洗麵,對魔王和魔界都諱莫如深,態度實在是明顯。


  魔王陛下這性子,又不是個會為自己辯解的人。


  不如說,他根本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直到神魔兩界的平和被打破,神族帶領千軍萬馬突襲魔界。


  戰爭一觸即發。


  她則是被人勒令著躺在床上養傷。


  鏡中的少女精致美麗得不像話。


  她欣賞著自己病態的美感,享受著慘白的肌膚上落下血痕的疼痛。


  白骨生花。


  看上去真是脆弱。


  虛無縹緲的,仿佛一觸就破。


  愛慕她的人很多,不管神界魔界……哪裏都有。


  心愛的,卻因為其純潔而舍不得玷汙的女孩,被人殘忍的傷害了。


  他們,怎麽接受得了。


  就仿佛是,自己的信仰被人踐踏般的深惡痛絕。


  每每如此,她都含著淚勸慰他們,她並沒有受什麽傷害,所有傷痛都會被時間抹平。


  所以啊……不要為她感到難過,也不要為她感到憤怒。


  自然,這是火上澆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當業火燒遍碧落黃泉,她拈起一朵彼岸花,站在腐骨屍堆上。


  笑得悲天憫人。


  這一幕落在洛華言眼中,他腦中依稀閃過什麽。


  如果有神明。


  她就是純黑色的。


  她笑著,俯瞰蒼生。


  她笑著,蔑視天下。


  我的……神明。


  沾染上汙穢之血的少女步步生蓮。


  生出一朵朵極惡之花。


  她的笑容,依舊是如此超凡脫俗不染纖塵。


  你根本看不到一絲惡意。


  他渾身是血,麵無表情的看著那個離他越來越近的少女。


  他不想問什麽,也不想指責什麽。


  他不怨她什麽,也不想後悔什麽。


  是他的錯。


  是他因為自身的愚蠢,導致魔界遭逢此劫。


  大錯已經鑄成,誰都無法幸免。


  他什麽都沒有問,是因為他已經看清楚了。


  神界同樣屍橫遍野,她卻視若罔聞。


  所以答案很顯而易見,她僅僅是……真的僅僅是……想要這麽做罷了。


  不為了誰,沒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還需要問什麽呢。


  問她對他,可曾有過一絲半點真心?

  嗬,如果有,此刻的她絕不會笑得如此純真無邪。


  他看懂了啊。


  正因為無心,所以才會無邪。


  “真是……無趣呢。”


  少女用手指挑起男人的下顎,明明比他矮上一截,偏偏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原以為,動輒到神魔兩界的戰爭會讓我有些興趣,沒想到還是這樣無趣。這麽說起來,還不如裝作無知少女哄騙你來得有意思。”


  “既然你活得這般無趣,為何不選擇自行了斷。”


  男人的話很中肯,或許並不是在嘲諷,而是很認真的建議。


  少女歪著頭想了想,神經質的笑起來,“啊啊,我說你啊……我還那麽年輕,與天地同壽,現在還沒有覺得活膩味呢。怎麽樣都應該先讓我找找樂趣才是,如果到時候真的怎麽樣都了無生趣的話,或許我會采取你的建議。可是……你說,要怎麽樣才能結束我的生命?”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如此評價道。


  “喂,我沒有殺你,你是不是覺得很失望啊?你的同胞都死得差不多了……哦,我的同胞也是。不過那又怎麽樣呢?既然到這個地步我還是覺得沒有意思,那麽,他們的死,還真是……毫無價值啊。”


  “做出這些事你都覺得無趣,你往後的人生要怎麽度過?”


  他問的這樣平靜,眼神中、語氣中,也不見憤恨。


  她倒是有些疑惑了,笑眯眯的湊上去,舌尖劃過牙齒,像是很想咬他一口。


  “我挑起兩界戰爭,害死那麽多人,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在我看來,你和我不是一類人,你看起來冷漠,其實對魔界很有責任感。這會,你難道不該恨不得殺了我麽?”


  “沒有意義。”男人漠然與她對視,“傷亡已經造成,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對你來說,體會著無盡生命帶來的空虛蒼涼,才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一瞬間,少女瞪大了眼,伸手過去一把抓住男人的頭發!


  “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你們魔界每一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裏!你應該卑躬屈膝的向我求饒!求我放你一條生路!啊啊……啊啊啊……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你們這群卑賤的生物!你們這群被我玩弄的可憐蟲!你憑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他覺得她可憐。


  這才是讓她難以忍受的。


  她是謀劃者,她是勝利者。


  所有人都應該對著她搖尾乞憐才對!


  這個男人憑什麽!

  不喜歡……很不喜歡啊……


  鮮血迸濺。


  兩顆眼珠滾落在地。


  少女神經質的笑一直在持續。


  “我不喜歡你的眼神,所以你的眼睛沒有必要存在。我同樣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惡到極致。


  真叫人望塵莫及。


  他一個堂堂魔王,真想說一句甘拜下風。


  “他們都深深敬慕著我,始終不願意相信這是我一手策劃的陰謀。而且就算知道了,他們也說不會改變對我的愛意。為什麽你……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話哄我開心呢?”


  “我不愛你。”


  男人冷漠的聲音傳來。


  “——”


  少女怔住了。


  表情可以說得上不可置信。


  可惜男人已經看不見了。


  “為……什麽……”


  “你接近我的方式有問題。在我看來,你隻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現在也是。”


  不過現在,天真單純的孩子,搖身一變化為惡之花苞,正緩緩綻開那朵極惡之花。


  “你住口!不對……不是這樣的……你是愛我的!愛我的!你怎麽可以不愛我!”


  這和計劃的不一樣。


  她不能接受。


  少女一把將男人推倒在地,扒開他的衣服親吻他裸露的肌膚。


  “你看看我……我這麽美,我這麽好……他們都那麽愛我,就算被我傷得體無完膚都舍不得離開我……憑什麽……憑什麽啊!憑什麽你不愛我!你怎麽可能不愛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說謊!你在說謊!”


  對啊。


  男人閉著雙眼,心中不由苦笑。


  怎麽可能不愛她啊。


  不管戲裏戲外,他都是這個女孩的玩具。


  說謊了。


  不管戲裏戲外,他都否認過自己的心。


  少女抓住男人的雙肩,十根手指深深陷入他的皮肉。


  “你不用逞強,我知道的……如果你不愛我的話,怎麽可能落到這個地步?你堂堂魔王陛下,真的會因為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讓魔界陷入滅族的境地。啊……對啊,魔族死了那麽多人……你這個魔王恐怕當不下去了。不久之後,魔界都會不複存在。不過沒關係,我能摧毀一個地界,自然就能再創造一個。呐……如果你現在承認自己有多愛我的話……我可以考慮把你留下來做我的寵物。好不好啊?你說啊,好不好啊?”


  男人沒有睜眼,男人閉口不言。


  是啊,一切都毫無意義了。


  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魔界覆滅是他的責任,魔族那麽多條性命都擔在他身上。


  死不足惜。


  不如說,罪該萬死。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啊啊!!!”


  少女神經質的摳挖男人的血肉,甚至張嘴狠狠對著他的脖子咬下去!

  字麵上的意思。


  咬下皮肉,吞咽鮮血。


  不染纖塵的神女,如今就隻是一個瘋狂的怪物。


  他看不到。


  嗯,這樣很好。


  這樣一來,在他心裏,她的形象啊……一直一直,都那麽美好。


  “啊啊啊!!!你這個……你這個……你這個該死的男人——!!!”


  深可見骨的傷口,流淌不止的鮮血。


  他感覺得到自己生命在流逝。


  明明該感覺到寒冷,但是他覺得很溫暖。


  他們啊……真的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他從未親口告訴過她。


  他是真的……很喜歡那段時光……


  ——你嘴巴上嫌棄我,心裏肯定是喜歡我的!


  啊……是啊……你說的……對……


  可是啊。


  沒有可能的。


  他的血液逐漸凝固變冷,卻越發能體會到懷中女孩的溫度。


  一個沒有心的怪物。


  她的身體,為什麽會……那麽溫暖呢。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在她懷裏咽了氣。


  她怔怔的看著遠方,瞳眸中虛無一片。


  “……嗬……真是……不乖的孩子。都是你的錯啊……誰叫你不聽話呢……我隻能殺了你了。是啊,不聽話的寵物,沒有存在的必要……你啊……為什麽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呢……”


  少女沾滿血肉的手捧住男人的臉,汙濁不堪的麵孔依舊很美。


  她咧開嘴,嘴角流下屬於他的血跡。


  “啊啊……真可憐……真可愛啊……”


  活著的不聽話。


  那麽,死了的,就不會忤逆她了。


  少女湊上去,臉頰微紅,帶著極羞澀極聖潔的神情,在男人唇上落下輕如鴻毛般的吻。


  沒有人教過她啊。


  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他們都說,她是高尚的、她是聖潔的、她就是正確的。


  少女鬆開了手,任由男人的身軀無力滑落,鮮血染了一地。


  她站起身,空洞木然的雙眼輕描淡寫掃過地上的屍體,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


  “啊啊……真無趣啊……這個玩具沒有了。嗯,必須得快一點……去找下一個。”


  輕鬆愉快的腳步踏在鮮血淋漓的地麵。


  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血花。


  “嗬……嗬嗬……嗬嗬嗬嗬……”


  晶瑩剔透的水珠落下。


  湮滅在那一片血紅之中。


  再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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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我……嗯,想好了,以後再寫一篇病嬌和病嬌的對決→_→想寫的太多了,要是顱內小劇場能自己化為文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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