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陰影
隨著通訊兵的指引，一個衣冠楚楚的人走進了西村的辦公室。
這個人一身筆挺的西裝，胸口的衣帶裏麵還放著一隻懷表，明晃晃的金鏈就拖在了外麵。這個人生的單眉細目，臉上也很白淨，還蓄著兩撇整齊的八字胡。雖然有些發福，但不難看出他是一個相貌很端正的人。
車萬吉單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之上的金絲眼鏡，走到了西村的麵前恭敬的鞠了一躬。
“西村大隊長，我覺得您現在可能需要我的幫助。”
車萬吉是一個很善於揣摩他人內心的投機者，有過留日經驗的他很善於和日本人打交道。當初日軍剛一進入靈丘的時候，車萬吉便主動去和西村進行接觸。
當然，這倒不是說他就鐵了心去給日本人賣命。城頭變幻大王旗，城內的人自然也就是隻有隨波逐流一途。他們車家在靈丘的產業相當的多，現在是日本人來了，他們自然是要想辦法和日本人搞好關係，恰巧他車萬吉也曾留學過日本，這樣一來和日本人合作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在有心的結交之下，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日語的車萬吉很快就在靈丘城裏的日軍軍官之中如履平地。這樣一來，他的消息自然也就相當的靈通。在他的有心打聽之下，自然也就知道了西村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過。經過靈丘的輜重部隊屢屢遭到伏擊，西村為此已經遭受到了上麵的多次申斥。
頭腦靈活的車萬吉在得知了這些時候，當時就感覺到了這是送給自己的一個天賜良機。日本人並不了解靈丘的情況，治理靈丘的事情終究還是要交給中國人的。隻要他能夠得到日本人的信任，他相信自己的地位就絕對不會次於範建文。
“車桑，你不愧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好朋友。我們剛才正說到你，結果你就立刻出現了我的麵前。確實，我們目前有些煩惱的事情需要你來給我們排憂解難。”
“當然，西村閣下。日本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幫助日本朋友，我是義不容辭的。”
車萬吉這個人是相當的會投其所好，他知道第五師團又叫廣島師團，其中的軍官多時廣島出身。所以特地使用和廣島口音十分接近的關東口音，為的就是拉近和西村還有西尾的距離。
他的這種小心機顯然是十分奏效，聽了他的話之後西村十分的高興。
“太好了，車桑。來，我們坐下說話。”
西村伸手做出了一個請車萬吉坐的手勢，車萬吉急忙回禮並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車桑，最近我們大日本皇軍遇到了麻煩，八路軍總是騷擾皇軍經過靈丘的輜重部隊。對此我十分的苦惱，我們終究隻是外來的客人，對於靈丘的事務不甚了解。所以，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說完，西村竟然十分正式的站起了身，對車萬吉鞠了一躬表示感激。
“大隊長，朋友之間相互幫助是在正常不過的了。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好好的為皇軍效力的。隻是，這件事情還是需要範縣長那邊多多配合。”
車萬吉笑著說到，他口中的“範縣長”就是最近剛剛走馬上任的偽縣長範建文。說句心裏話，其實車萬吉在心底是看不上範建文這樣一個土財主的。這家夥連一句正經的日語都不會說，整天隻知道當著日本人的麵說著不倫不類的“呦西”、“瓦達西瓦”什麽的，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小醜。
可惜盡管他再看不起範建文，但也無法否認範建文這家夥確實是敢於下注。日軍剛剛進入靈丘的時候，這個靠賣糧起家的糧商在日軍進城的時候，竟然做出了誰也想不到的手筆，他將自己這些年所積攢的一半財富全部都捐給了日軍，同時又拿出了他庫房之中的一半糧食。
他的這種賭博心理當時就贏得了西村和西尾的好感，果然就在前幾天，他終於當上了靈丘的縣長。
在範建文當上了縣長的那一刹那，車萬吉當時就清楚了範建文的打算。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前清的時候尚是如此，在有槍便是草頭王的今天，他這個日本人欽定的縣長自然撈錢更加的便利。
想來隻要日本人不倒，他範建文投進去的錢不出多長時間就都能撈回來。
在想通了這些之後，車萬吉的心中是很後悔的。明明比起範建文，精通日語的他更加具有優勢，但隻是因為晚了一步，他就喪失了這大好的機會。現在就算是他也想像範建文一樣捐大量的財富，可就算他拿出比範建文更多的錢，他也永遠隻能是第二。
然而，現在一個機會擺在了他的麵前。
和範建文比起來，他有著對方永遠無法企及的優勢。那就是和範建文這個暴發戶比起來，他們車家在靈丘才是真正的樹大根深。而且他的才能要比範建文強的太多，對於靈丘這塊地方，他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他相信，隻要範建文願意和他合作的話，靈丘這片地方終究是他們的天下。
“這沒問題，範桑那裏你可以直接拿著我的命令。車桑，我想聽一聽你的辦法。”
西村並不是一個盲目的人，他自然不會因為車萬吉能說日語就無條件的信任他。
“西村閣下這個要求很合理，我當然不可能沒做準備。八路軍的人數並不是很多，這麽長時間了，他們總共也就一千多人這件事相比不少人都知道了。
不過我要說的是，他們的一千多人雖不是很多，但終歸也是一千多人。這一千多的人吃馬嚼每天消耗也不小。他們的糧食供應，還有各種補給都是從哪來的這些有心都能夠猜到。八路軍這支軍隊還很有意思，從下麵的村子裏麵征糧還給泥腿子錢。
也就是說，隻要我們能夠盯住那些村子的泥腿子經常和八路軍聯係，那他們流竄的區域也就可以劃定出來了。一旦我們找到了八路軍的藏身之地，那後麵的事情對於皇軍來說還是什麽大問題嗎”
車萬吉當著西村和西尾的麵毫不露怯，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裏侃侃而談，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儼然就當自己是運籌帷幄的小諸葛。
“呦西車桑，你說的很好。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具體的對策”
西尾眼前一亮，說到此處他已經相信了車萬吉是真的有能力幫助他們對付八路軍了。
“對策自然是有的，我的主張就是從這一夥八路軍的後勤入手。我們車家在靈丘沒什麽，無非就是地多、生意多。這一千多人無論是買糧也好，還是買布也好。他們最終也不可能徹底繞過我們車家。
而且說一句失禮的話：我們車家的佃戶報告我說，此前這一夥八路軍在對皇軍的作戰中，貌似是繳獲了大量的日元。現在靈丘還沒有開設可以兌換日元的銀行，那些泥腿子也根本就不敢收他們的日元。
這個要是手握著大量物資的我想辦法和他們聯絡的話，我想八路軍就算是知道是我早算計他們也一定會鋌而走險吃下這顆餌。一旦他們中了圈套，和我們接觸上了，他們的藏身之地也就一定會被我摸清。
靈丘的山裏什麽樣，哪一條山路能走，我們車家終究是要比八路熟。隻要讓我們知道他們藏在哪，那就一定跑不掉，那個時候不就是任由大隊長你們料理了嗎”
車萬吉的計劃讓西村和西尾喜不自勝，對於車萬吉也更加的信任。一張無形的大網就這樣張開，巨大的陰影朝著424團籠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