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三回痛徹
主僕兩個並不知道,傅御此刻就在她們院子的房頂上,遠遠的看著她們,因為方才沒能及時下去救下許夷光,正愧疚痛苦得不能自已。
卻是天一黑透,傅御便進了宮,打算來看許夷光,就算暫時不能帶她出去,能多陪陪她,讓她安心一些也是好的。
不想一進宮就接到了大暑的消息,說皇貴妃要賜死許夷光,人都已在路上了。
傅御立時怒火中燒心急如焚,忙帶著辛寅和他的另一個心腹庚未趕了過來。
正好就看見沉香帶著那四個小太監進了許夷光的院子。
傅御想也不想便要跳到地上,結果了沉香幾個,然後帶走許夷光,哪怕敏敏仍不肯走,他用強的,或是弄暈她,也顧不得了,必須得先把人弄出去,以後時刻都與他待在一起,他才能安心! 可惜辛寅與庚未死死拉住了他,辛寅還在他耳邊又急又快的勸他:「爺千萬別衝動,大暑不是已經找太子去了嗎,指不定太子很快就能趕到,救下夫人呢?我們的人今日好容易混進了壽康宮,想來很快
就能有轉機了,爺這一現身,功虧一簣不說,還有可能累得爺和夫人今晚都出不了宮了,屆時兩位小爺該怎麼辦,伯府和李府上下那麼多人又該怎麼辦?求爺千萬三思,千萬三思啊!」
庚未也跟著勸道:「是啊爺,現在還不到最危急的關頭,夫人又自來有智計,指不定不但不會吃虧,反倒讓那幾個奴才吃虧呢?要不我們再觀望一會兒,實在不行了,再現身救人也不遲啊。」 好說歹說,辛寅又抬出許夷光來,說『爺應當最清楚,夫人想要的從來都是一家團聚,親人都平平安安,您這樣一時衝動,倒是可以救下她,可救下她也意味著,不但您和她,兩位小爺,乃至夫人的所
有親人都將朝不保夕了,那是夫人絕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指不定屆時還會恨您,這樣您還要衝動嗎?』
總算說得傅御赤紅著眼睛,艱難的答應了先按兵不動。
只是在看到沉香是如何讓人制住許夷光,讓她動彈不得,還要強灌她毒藥時,傅御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掙開辛寅和庚未,就要下去救人。
然後,太子便趕到了,許夷光也終於得救了。
傅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恨死了自己。 心愛的妻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差點兒就被人灌了劇毒,他卻不但沒能救她,甚至連下去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就為了那狗屁的「大局」,為了不至「功虧一簣」,這樣就算最後他們如願以償了,那勝利
又還有什麼意義,敏敏若是知道了他竟然全程旁觀了她差點兒就被人灌下劇毒的過程,卻沒有下去救她,也定會恨他一輩子吧?
他真是失敗至極,不配為夫,不配為男人……想到這裡,傅御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了瓦棱上,手背立時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痛。
卻及不上他此刻心裡的痛十中之一。 辛寅見他痛苦成這樣,心裡也很不好受,低聲勸道:「爺,夫人知道了一定不會怪您的,您也是為了您和夫人,還有兩個哥兒的將來,為了讓夫人的親人們以後再也不用受人威脅,能過真正的安生日子……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我們還是先離開吧?橫豎如今夫人這兒有那些金吾衛護著,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有事了,大暑也是個機靈妥帖的,我們正好趁這幾日,拿到太後印信,救出夫人,再調足人馬,打進
宮裡來,自然也就不用再處處受人掣肘,委曲求全了。」
傅御心裡並沒有因辛寅的勸慰好受半分,卻又知道辛寅說的有理。 太子竟然親守著金吾衛調了人來,還親自訓了話,才離開了,顯然也是防的萬一在他離開后,而金吾衛又還沒到之前這點小小的空隙,又出什麼岔子,也算是考慮得足夠周全了,——可事情原本就是
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惹出來的,誰還會稀罕他這幾滴鱷魚的眼淚?!
只是這樣一來,傅御便沒辦法再去看許夷光,勸慰她了,那麼多金吾衛,一個不注意,便會被人發現,那方才的隱忍與痛苦,豈非都白受了?
且再不離開,金吾衛都訓練有素,也實在危險。
「敏敏,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很快救你出去,再不讓你受任何委屈了!」傅御又定定的盯著許夷光的窗戶看了半晌,直至屋裡熄了燈,才忍痛帶著辛寅與庚未,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許夷光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卻是很快便被噩夢驚醒了,沉香的死狀極慘,她又連日來憂思過重,哪怕自行醫以來,也算見慣了生離死別,想到萬一大暑沒有及時把太子搬到,那死得那般慘的人,便是她,也便再見不到傅御,見
不到兩個孩子,等不到一家團聚了,依然忍不住心情糟糕透頂,做噩夢自然也就是避免不了的了。
大寒就睡在許夷光身側,感覺到她驚醒了,自己也醒了,忙坐起來關切道:「夫人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夫人的臉色很不好,呀,額頭也有些發燙,只怕是病了,這可如何是好?」
許夷光這才感覺到身上酸痛酸痛的,掙扎著凝神探了探自己的脈,道:「還好,只是一點小風寒,想是憂思太過引起的,我開張方子,你讓人去太醫院抓了葯來簡給我服下,發了汗也就無事了。」
大寒聽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哽咽道:「夫人也太苦了,憑什麼就要受這樣的委屈,不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許夷光擺擺手,「不要說這些無用的話,昨兒那樣的兇險我們都過來了,可見只要活著,就總能有希望,這下可好,我的確病了,皇貴妃連我不能去給皇上看病的借口都不必找了。就是不知道太子昨夜
離去前,說要去找皇貴妃說道說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咱們雖不能親眼,只能想象一下這出狗咬狗的戲碼,心裡也能痛快幾分了。」 她昨夜上的那些眼藥,應當多少還是能起幾分作用的,太子那性子,本來也不是個大度能容人的,當帝王的,就更是信奉「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了,太子雖還不是帝王,顯然已有了帝王的脾氣,——希望不要讓她失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