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六回別離
用過午膳后,村民們這個拿著自家腌的魚,那個拿著自家風乾的臘肉,這個抱著自家釀的酒,那個提著自家捨不得吃的野味,再不然,就是背著半簍自家地里才摘來的菜,陸陸續續來了蕭舅舅家的小院。
很快不大的廚房便被女人們擠了個水泄不通,水井邊和臨時搭成的大灶前,也圍滿了忙碌的人們。
男人們則忙著扛桌子凳子,偶爾還要幫著殺殺雞殺殺魚什麼的,時不時再彼此開一句玩笑,弄得小院的歡聲笑語傳出了很遠去。 男人們忙完后,便圍著傅御說起話兒來,主要是年輕一輩的男人們問傅御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他們素日被父輩們管得緊,縱有滿腔想要出去闖蕩世界的激情,也不能成行,且也知道他們遼人
的身份一旦被人識破了,死的可能不止自己,還會為全村人都帶來殺身之禍,所以父輩們堅持不讓他們出去,他們也就妥協了。
但妥協了,卻並不代表他們就對外面的世界一點也不好奇,不嚮往與憧憬了,如今總算來了個走南闖北,去過很多個地方,還在京城住過多年的傅御,他們豈能有放過的,當然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得虧遼東地處偏遠,他們的消息更是閉塞,不知道傅御便是天下聞名的傅將軍,不然他們勢必得更興奮了。 女人們忙得差不多了后,則圍著許夷光,形成了另一個說話圈兒,主要問許夷光的,便是外邊兒如今都流行什麼衣裳什麼首飾了,跟男人骨子裡就嚮往新奇與冒險一樣,女人骨子裡對漂亮衣裳和首飾
,也是天生就充滿著喜愛與渴望的,這一點放之四海,無論老少尊卑,而皆準。 許夷光一邊含笑回答著眾人的問題,一邊在心裡暗暗慶幸,得虧她想到既然所有人都這般熱情,那他們也該給所有人都送一份禮物才是,將除了傅實以外的男人們都打發了下山去,銀子也給得多多的
,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回報大家的熱情與真誠了,禮物好歹能聊表一二。 大寒大暑胡媽媽,還有抱了兩個孩子的乳娘則在一旁時不時的附和她一句,或是補充一兩句,一開始除了大暑,胡媽媽幾個都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場面,覺得男男女女的就這樣全部在一起說話做事,連
個避諱都沒有,也太隨便了,後來便被這種直接純粹的熱鬧所感染,覺得無所謂了。
漸漸的,小院上空開始飄蕩起了各種食物的香味兒,合著不遠處時不時隨風飄來的花香,讓人連心都要醉了。
晚宴一共席開十二桌,大家吃著喝著說著笑著,一直熱鬧到二更末,才意猶未盡的各自散了。
傅御也喝了個酩酊大醉,所有人都敬他的酒,他又來者不拒,能不醉嗎?直到回了房間里,都還不停的叫著「痛快」,「我還要喝」,「幹了」等語,聽得許夷光是哭笑不得。
好容易才給他洗好了臉腳,還擦了身子,將他弄到了床上去,只當他沾床就要睡著。 不想等她也梳洗完,又去隔壁看過兩個孩子,躺到床上時,卻一把被他抱了個滿懷,在她耳邊低喃道:「敏敏,我只當我六親緣薄,沒想到竟然不是,我還有這麼多親人,我今兒心裡真高興,特別的高
興,你明白我那種心情嗎?」 許夷光輕輕抱住了他的頭:「我當然明白,誰又不喜歡有親人真心對待自己呢?幸好你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再來這裡好不好,我挺喜歡這裡的,下午時甚至覺得,就算在這裡住
上個一年半載的,也挺好的。」
傅御低聲道:「有機會再來可以,定居就算了,到底我們不屬於這裡,我也不想擾了這裡的清凈。」
而且他有自己要保護的人,一旦手無寸鐵了,還怎麼保護?當然是要讓自己足夠強,手裡的籌碼也足夠多了!
夫妻兩個說著話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次日起來,丁卯辛寅幾個一早便背著去上下採購的東西回來了,除了吃食和炒貨,便是許夷光吩咐他們買的禮物了,以各色布匹為主,男人的女人的都有,照許夷光的意思,必須每戶人家的每一個人
,都能保證做一身新衣裳。 於是一上午就在許夷光帶著胡媽媽大寒大暑給各家分配布料中,過去了,到午膳時,才把所有人的都給分好,送了出去,順便在送布料時,告訴每戶人家,晚上傅御和她回請大家,請大家早些過來幫
忙。
於是用過午膳后,蕭舅舅家的小院,再次如昨日一般,成了一個歡樂的海洋。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比昨日還要歡快的笑容,因為馬上就有新衣裳穿了,——村裡的人因不用交賦稅,靠著種田種地和打獵,自給自足還是沒問題的,可也就夠吃飽穿暖了,要經常吃肉穿新衣裳,卻是
不可能的,像今日這樣,全村人都能有新衣裳穿的日子,就更是絕無僅有了。
對著傅御和許夷光也是少不得謝了又謝。
傅御與許夷光就這樣在蕭家村待了五日,到第六日上,不得不離開時,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卻也知道,他們不得不走了,不然誰知道晚上幾日,京中便會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遂辭別蕭舅舅一家和所有鄰里,下了山去。 不用說所有人都很是捨不得,傅御捨不得之餘,還有些不放心,總覺得全村人都這樣一直封閉著過日子,不是長遠之計,遠的不說,就說男女通婚,算來算去都是親戚,這不是白白要增加患某些疾病
的幾率嗎,——這一點主要是許夷光在擔心,她是大夫,看問題的角度自然與其他人都不一樣。 且村裡的地有限,土地種植也是有年限的,一旦過了年限,便不再肥沃,糧食的產量就要大打折扣,屆時又該怎麼養活全村的人?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也要輩輩代代的傳下去,不求任何改變與進取
嗎?
可村民們遼人的身份,又註定了傅御什麼都不能公然的為他們做,一旦暴露了他們的行藏,那就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了! 也惟有把不放心都先壓下,等待以後有了合適的契機,再來慢慢兒的解決這些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