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二回不卑不亢
許大奶奶見許瑤光並不因袁夫人態度不善就服軟,知道她心裡也有底這門親事怕是成不了了,那自家何必要被人扇了左臉,還要把右臉給湊上去呢?
那就真是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了,大家都是聰明人,何苦至廝! 因也笑道:「袁夫人可能不知道,犬子如今也還小,可他小歸小,心裡卻是極明白的,誰對他真好,誰對他不是真好,他心裡更是門兒清,有時候比我們大人還會識別人心呢,想來沅姐兒自然也是一樣
,我小姑便是想傳授乳娘法子,也得有傳授的啊。」 袁夫人聞言,眉頭又是一蹙,笑道:「許大奶奶與許大姑娘說得倒也有道理,小孩子眼睛凈,心更凈,可能真比我們大人更會識別誰真箇對她好,誰是假意的亦未可知。倒是許大姑娘方才說『你那無緣的
孩子』,這話是怎麼說的呢?」 許瑤光不笑了,沉聲道:「夫人想必已經知道我是和離過之人了吧?既已是過去的事,如今再來論誰是誰非,已經沒有必要了,我唯一能告訴夫人的,便是當初和離是我堅持的,原因則是……我的孩子
在四個月上頭,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了……所以我才更憐惜沅姐兒,忍不住的想要對她好,除了是受了先大奶奶臨終所託,便是這個原因了,我把對我那個無緣的孩子的感情,都寄託到了沅姐兒身上。」
袁夫人也不笑了,歉然的道:「對不住,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還請許大姑娘千萬恕我唐突之罪。」
許瑤光擺擺手:「夫人言重了,都是過去的事,我早已經看淡了,只不知夫人還有什麼要問的?」
許大奶奶笑著插言道:「若夫人沒有什麼想問的了,我們就要先告辭了,家裡這陣子瑣事繁多,我們只能回頭有機會時,再對夫人一盡地主之誼了。」 袁夫人笑道:「聽說許大爺新近高中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怪許大奶奶與許大姑娘不得閑,只是二位既來了,我想著還是把該說的話,一次都說完的好,也省得回頭再耽誤許大奶奶和許大姑娘的時
間。」 頓了頓,不待姑嫂二人說話,已又道:「不知許大姑娘此番回京,還要前往保定嗎?姑娘也知道,沅姐兒她母親去了也快一年了,犬子還年輕,沅姐兒也還小,續娶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而婚姻大事,從來都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他是頭婚,還是續弦,都一樣,所以進京之前,我其實已替他初步相看好幾位合適的人選,只待出了沅姐兒她娘的孝,便正式一一的相看起來了。只是若犬
子續娶后,姑娘若還在保定,便難免有些瓜田李下的,不那麼方便了,所有我就想著……」
說到這裡,卻是有意頓住不說了,但未盡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許大奶奶心裡便攸地升起了幾分怒氣來。 這算什麼,當初託孤是我們家大姑娘求來的嗎?分明是你們家先大奶奶託付的她,此番找進京來,也是你們家兒子主動的,更是他自己答應要結親的,沒人逼過他,如今倒都成了我們家大姑娘的錯,
我們家大姑娘必須退讓了,那保定是你們袁家的嗎?
你們這又是求人應有的態度么!
許大奶奶冷笑一聲,就要說話。 卻是再次讓許瑤光給搶了先,淡聲道:「袁夫人要為袁大爺續娶,我由衷的說一聲『恭喜』,只是我蒙先大奶奶所託,成為了沅姐兒的義母,也是一日為母,便終生為母,所以保定我不確定自己以後會不會再待,又待多久,但定時探望沅姐兒,定時給她送東西,一盡我義母之責,甚至以後會定時接了她去與我小住幾日,我卻是一定會做到的。我也自認光明磊落,並不含半分私心,想來將來的新大奶奶一
定會理解的,也希望夫人能夠理解。」
袁夫人臉上的笑就變得勉強了起來。 好半晌,方淡淡道:「話雖如此,到底人心難測,我做母親的,為了自己的兒女後人,也總要防患於未然才是,至於沅姐兒,如今到底還小,一日兩日的忘不了,一月兩月的忘不了,一年兩年的,甚至
更久,總能忘記了。所以,還請許大姑娘以後不必再為她費心了,她有父親有祖父祖母,難道還能委屈得了她不成?」 見許瑤光瞬間色變,索性又添了一把柴:「何況許大姑娘一個和離之人,必定有不當之處,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尊府還是那樣的名聲,想來許大姑娘也教不了沅姐兒什麼好的,反倒我做祖母的還要擔
心,她會不會近墨者黑……所以只要許大姑娘不去保定了,你要想什麼,只管開口,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諉。」
許瑤光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聲音,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甲正把自己的手心掐得生疼。
可這些都比不上她心裡的難堪與羞辱。 許大奶奶與閔媽媽也是氣黃了臉,許大奶奶更是「騰」地站了起來,冷聲說道:「袁夫人不覺得自己欺人太甚嗎?就算您是長輩,也不該說這樣的話才是!不過您既沒有長輩的樣子,我們也不必再恪守晚
輩的本分,就此告辭,後會無期!」
說完看向許瑤光,低喝道:「妹妹還抱著袁小姐做什麼呢?還不將人家還了,隨我家去的好,別人不尊重我們,我們更該自尊自重才是!」
許瑤光聞言,也站了起來,欲將沅姐兒遞還給乳娘,哪怕滿心的悲憤之下,動作依然輕柔小心至極。
可沅姐兒卻死死抓著她的衣裳,怎麼也不肯鬆開,臉上還一副泫然欲泣,卻只是流淚,並不哭出來的樣子。 看得許瑤光的心一下子痛不可當,眼圈也紅了,片刻方柔聲哄起她來:「好沅姐兒,義母有幾句話與祖母說,等說完了,義母就要先家去了,你先鬆開義母好嗎?但你放心,義母既說了一定會定期去探
望你,就一定會做到的,你乖乖兒的聽話,好嗎?」
聲音微哽的哄了沅姐兒半晌,總算哄得她鬆開她的衣裳,一臉委屈的由著乳母抱回了懷裡去。 許瑤光這才深吸一口氣,把淚都逼了回去,看向袁夫人正色道:「袁夫人要防患於未然,我能理解,畢竟立場不同,但我既答應過先大奶奶,答應過沅姐兒,便也一定會說到做到,還請您也能理解。至於您說我是和離之人,怕沅姐兒近墨者黑,這話我卻不能接受,我是和離過,可我並不是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不過是與我之前的夫家與夫君產生了分歧,覺得日子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而已,您卻不能以此就認定是我不好,是我品德不當,德行有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