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九回此地無銀
靖南侯太夫人的拳頭又是一緊,急聲道:「我怎麼能不問,不操心呢,你媳婦兒腹中懷的可是我的親孫子,還是兩個,卻差點兒就……我真是想到都心驚肉跳,怎能不過問?那幾個賤婢,我如今簡直恨不能
親手活剮了她們,死了也要讓她們暴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昨兒傅御不知何時回來了后,清風堂的消息便更打探不到,范媽媽與松香丁香是死是活,亦越發無從知曉,如今也不知道人到底是真死了,還是仍活著,不親眼見到她們的屍體,她委實難以心安
。
許夷光皺眉接道:「不瞞母親,我其實也很想知道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偏四老爺也不讓我過問怎麼發落的她們,哎,我自問待她們也不薄了,她們何至於如此?」
『她們何至於如此』?
呸,賤人還真是會揣著明白裝糊塗,睜著眼睛說瞎話,昨兒松香丁香不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么!
靖南侯太夫人聽得滿心的邪火無處發,只得看了一眼旁邊服侍的趙媽媽。 趙媽媽會意,便「噝——」的一聲開了口:「論理主子們說話兒,沒有我一個奴婢插嘴的份兒,只據我看來,那松香丁香兩位姑娘……不是,是那兩個賤婢,只怕是因為對四夫人那個、那個懷恨在心吧?畢竟四夫人以往還未懷上身孕時,與四老爺伉儷情深便罷了,如今都有身孕幾個月了,依然沒有抬舉她們,她們又是娘娘賞的,必定心裡自詡與旁人不一樣,可誰知道等來等去,仍是沒等到四夫人抬舉她
們……那個一時激憤之下,做出什麼糊塗事來,便也是情有可原了。」 頓了頓,見大家都沒說話,只得又道:「至於范婆子,主子們也知道,我與她一道服侍了太夫人多年,多少還是有幾分私交的,之前便曾聽她抱怨過『都是四夫人害得她淪落到幾十年的老臉都丟光,如今竟只能去服侍兩個通房』之類的話,我當時還說過她,誰讓她倚老賣老想要擺布四夫人的?讓她好生當差,日久見人心,等四夫人看到她的好了,自然也就會重新重用她了,還當她把我的話多少聽進去了幾
分,如今看來,她怕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啊!」 這回有人接趙媽媽的話了,卻是二夫人,「聽趙媽媽這麼一說來,沒準兒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呢?四弟妹有了身孕,理當為四弟抬舉屋裡人,她們兩個只當自己是現成的,四弟妹抬舉她們不過是早晚的事,可偏偏她們不知道四弟妹……不是,是四弟近來公務繁忙,與四弟妹又夫妻情深,眼裡根本看不到她們……至於范婆子,她本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仗著曾服侍過母親……母親,我的意思是,誰家還沒幾
個倚老賣老的老刁奴呢?得虧她們的詭計沒能得逞,不然這會兒後果就真是不堪設想了。」
心裡簡直興奮得直打顫。 真是好一出大戲啊,許氏素來再厲害再得寵又如何,連兩個通房和一個老婆子都彈壓不住,差點兒就讓她們害了腹中的孩子,如此的無能,看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她和三弟妹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
的樣子,拿看蠢貨一樣的目光看她們!
這還是如今她沒自己當家做主呢,要是分了家,她自己做當家主母了,不是更要被下人們給欺瞞糊弄得死死的了?
不過兩個通房是宮裡娘娘賞的,那范婆子又是服侍過婆婆的,打狗還得看主人,也不怪許氏彈壓不住——那她會不會因此對娘娘和婆婆都心生怨懟呢?那後邊兒豈不是還有的好戲瞧了?
真是可惜昨兒沒能親臨現場!
三夫人也附和道:「是啊,聽趙媽媽這麼一說,應當那兩個賤婢和范婆子,都是對四弟妹懷恨在心了,不然無緣無故的,她們如何敢這樣膽大包天?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么。」
看許氏以後還敢不敢那般善妒不容人,專房專寵是個人便消受得起么?
什麼好都佔盡了,可是要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的! 總算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靖南侯太夫人心裡的火氣這才小了兩分,怒聲道:「就算事出有因,她們也該千刀萬剮!哼,再是娘娘賞的又如何,奴婢永遠都是奴婢,是誰給她們資格質疑主子的決定,因主子沒有遂她們的心意,便懷恨在心,伺機報復的?御兒媳婦可懷著身孕呢,還是極難得的雙生子,氣壞了身子,她們有幾個腦袋來擔當的?范婆子就更可恨了,自己服侍得不好惹了主子生氣,不知道
反省便罷了,還敢懷恨在心,變本加厲,不行,我一定要親自發落她,才能稍減我心頭之恨!」
只有靖南侯夫人,消息渠道遠非二夫人三夫人能比的,知道得要多出不少,自然心裡也早就有數了。
看來許氏是真的很不得老不死的心啊,連她腹中的孩子都一併看不順眼,那她便可以放心了,一次沒能得手,定然還會有下一次的,倒是省了她的力氣!
甘氏與代氏在這種場合,是沒有說話的份兒的,但二人都是聰明人,多少也看出猜出了幾分端倪里,只都眼觀鼻鼻關心的一直低著頭,拿自己當擺設而已。 許夷光早已聽得滿臉的驚訝與憤怒了:「難道,她們竟真是因為這些……才會謀害我們母子的?可那都是四老爺的決定,寧願睡在書房,也不願意召她們的人,也是四老爺啊,他自己不願意,『夫為妻綱』
,我難道還能硬逼他不成?為什麼把賬都算到我頭上,這於理禮都不合吧,這樣的奴婢,我也真是第一次見,哪還有一點奴婢的樣子,倒比主子還要主子了呢!」 傅御忙道:「夫人別生氣,她們都魔障了,你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母親,所以我懶得添人呢,人多了,破事兒也就多了,也真是可笑,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與夷光什麼相干,她們有本事都沖著我來啊
,分明就是柿子撿軟的捏!不過反正我已經發落過了,母親就別再多問了,沒的白讓大家聽了心裡都不痛快。」 心卻是一直往下沉,本來還抱了幾分僥倖希望的,如今看來,他真的不能再繼續自欺欺人了,母親這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擺明了就是心裡有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