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七回狀子
許夷光緊趕慢趕的前腳剛回到家中,後腳承恩侯太夫人便到了,倒是正好了。
因忙與李氏一道迎了承恩侯太夫人到廳里去,待立夏上了茶來,又將其他服侍的人都打發后,許夷光便迫不及待的問起承恩侯太夫人來:「太夫人,皇後娘娘怎麼說?」
話音未落,李氏已嗔道:「你這孩子,著什麼急呢,好歹讓太夫人先吃了茶再說也不遲啊。」
嘴上說著讓許夷光別著急,渾不知她自己滿臉的著急比女兒更甚,聲音也變了調。 好在是承恩侯太夫人明白母女兩個的著急,吃了一口茶后,便說道:「皇後娘娘答應了我會極力周旋,我出宮前,已打發人去傳了話給皇上跟前兒服侍的人,請皇上晚間到鳳儀宮用膳,成不成的,明兒
一早就能有消息了,你們娘兒倆且安心吧。」
頓了頓,不待母女兩個說話,又道:「皇後娘娘從不輕易許諾的,所以她既答應了會極力周旋,就一定會盡全力的,你們只管寫好狀子,做好接人回京來的準備吧。」
許夷光與李氏聽得這話,都是又驚又喜,承恩侯太夫人敢這樣說,可見皇後娘娘至少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因忙齊齊道:「太夫人這般說,我們就能安心了。」
李氏更是拉了許夷光就要給承恩侯太夫人磕頭,「您老人家和皇後娘娘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女無以為報,且先給您老人家磕幾個頭,聊表心意,回頭再慢慢的報答您老人家。」
讓承恩侯太夫人一手一個拉了起來,嘆道:「我這也是物傷其類罷了,說句不好聽的話……」
當年若笑到最後的不是皇上,誰知道如今皇後娘娘會是什麼樣兒,方家又會是什麼樣兒呢?
只後面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也深知這個公道,的確是皇上欠了李閣老與李家的,所以她們母女能幫一把,便幫一把吧,就當是結個善緣,也為一家老小積福了。
許夷光與李氏約莫能猜到承恩侯太夫人後面的話,只盼皇上也能與皇後娘娘一樣,多少有幾分覺得自己的確虧欠了李閣老,虧欠了李家,還他們一個遲來的公道吧!
所幸第二日,許夷光與李氏便等來了好消息,——皇上當著方皇后的面兒鬆了口,允准李氏遞狀子到順天府去。
母女兩個瞬間大喜過望。
李氏更是紅了眼圈,這麼多年了,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死去的父親與活著的母兄親人們,也終於要苦盡甘來了!
方皇后對皇上,還是頗為了解的,昨夜待皇上到得自己宮裡,夫妻兩個用過晚膳后,便很快以一件舊衣裳為切口,與皇上一起追憶起了當年擔驚受怕的艱難日子。 說得皇上也感懷起來后,又假設起當年若他們沒能笑到最後,自古「成王敗寇」,也不知道如今會是個什麼情形來,自己便罷了,與皇上是結髮夫妻,生同衾死同穴,自是什麼結果都無怨無悔,可眾妃
嬪與皇子公主們,卻還年輕年幼,都是無辜的……她真是光假設一下那種情形,都心痛難過得難以言表了。 至此才引出了當年李家的事來,也沒有說旁的,只說李氏這麼些年來是多麼的不容易,外人只當是雪中送炭,卻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一直都是嗟來之食,這便是所嫁非人的悲哀,嫁錯了人家的悲哀了
。
又說起李老太太的年紀與太后和承恩侯太夫人都差不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倒也不怪李氏悲憤與難過,一心想要一家團聚,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滋味,這世間只怕誰都不願意去嘗。
還說康寧縣主的剖腹產手術極為成功,不到一年,已救了好幾十對近百對母子,長此以往,於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是一件大功德,總不能寒了她一顆為國盡忠為民儘力的心才是。
如此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娓娓說了大半個時辰,總算說得皇上鬆了口,允准李氏遞狀子到順天府去,所以方皇后一早便打發了人出宮來見承恩侯太夫人。
承恩侯太夫人又忙打發了周嬤嬤來告訴許夷光和李氏。 待送走周嬤嬤后,李氏才任自己的眼淚落了下來,握了許夷光的手哽聲道:「只要皇上允准我遞狀子去順天府就好……我這懸了這幾日的心,總算可以落回實處了,敏敏,你回頭見了皇後娘娘,一定要
好生給皇後娘娘磕幾個頭,聊表感激之情才是。」
皇上同意遞狀子到順天府,那就算最後順天府沒有重懲許家,許大老爺的官位也還在,許老太爺與許家的名聲也徹底壞了。 如此許大老爺的仕途,至少也到頭了,許家下一代的前程與親事,亦將受到巨大的影響,至少三五代以內,這個污點是許家怎麼都洗不去的了,——比起李閣老的含冤而死,比起李家上下這些年所受
的苦與累,這個懲罰當然算不得重,卻也比什麼懲罰都沒有來的強了。
許夷光知道自家暫時不能再強求更多了,雖然她仍很恨,很不甘心,可皇上雖為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卻連曾為自己衝鋒陷陣過的臣工都不護著,久而久之,與群臣又怎能不離心?
不護著自己的人,亦是上位者的大忌……總歸,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李氏既得了準話,便開始寫起狀子來。 也不請人寫了,一字一句全部親自來,把這些年的委曲求全與百般屈辱,還有知道真相后的痛不欲生,全部如實寫了上去,洋洋洒洒的直寫了十幾頁,寫到最後,更是字字泣血,力透紙背,淚如雨下
,方恨恨的放了筆。
許夷光又從頭至尾把狀子全部看了一遍,也看得自己眼眶紅透,滿心悲憤后,方叫胡阿吉去請了傅御來,讓他請人代為謄抄一遍整份狀子后,送到順天府去。
傅御早知道李氏學識不凡了,卻仍沒想到,她寫起狀子來,會是這般的行雲流水打動人心,想是因為全是自己親身經歷,悲與痛都是再真切不過的? 因正色與許夷光道:「敏敏,要我說,這狀子不必再找人謄抄了,就這樣直接送去順天府的好,這樣的陳年大案,順天府尹勢必要稟至御前的,屆時再讓皇上親眼見過太太寫的狀子后,應當多少會再有一二分偏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