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回勸慰
是夜,許夷光便沒有回縣主府了,而是留在了許家過夜,以便明兒一早起來送許瑤光出門,迎親的吉時定在了辰正,她若明兒再現趕過來,時間上只怕來不及,許府上下也勢必都忙得不可開交,亦多有不
便。
大太太很是高興許夷光肯留宿,凡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還會遠么?
便沒有第二次第三次,姐妹間感情深厚,也是她樂於見到的。 因忙吩咐了閔媽媽親自帶著人去打掃歸置許夷光的院子,這麼長的時間沒住人了,大太太嘴上倒是說的『每日都安排了人打掃,開了窗略微透透氣就能住了』,但實際情況如何,她心裡當然清楚,不然也
不會打發閔媽媽親自去了。 一面又禁不住暗暗慶幸,得虧前幾日瞧得遠道而來的客人雖不少,把客房都住滿了不算,還有些只能安排到客棧去住,她也只是略動了一回念頭,要不把二房的院子暫時也用來安置客人們,反正如今
二房一個正經的主子都沒有,屋子都空著?便立時打消了,不然這會兒勢必要引得許夷光不高興了。
卻讓許夷光給婉拒了,道:「我是以客人身份來給大姐姐賀喜送嫁的,理當住客房才是,若客房安置不下我了,我今晚便睡在大姐姐屋裡便是,整好與大姐姐說話兒。」
說得大太太訕訕的,強笑道:「縣主是回自己家裡,怎麼能住客房呢?你大姐姐明兒又得打早起來沐浴妝扮,吵著了你睡覺,如何是好,要不還是……」
還是許瑤光插言:「娘,就讓二妹妹睡在我屋裡吧,今晚不是本來就該有姐妹陪著我嗎?二妹妹肯陪我,當然再好不過了,您就只管忙您的去便是,我自會招呼二妹妹的。」
說完不由分說推了大太太出去,大太太無法,只得道:「那我待會兒再過來。」帶著閔媽媽等人出去了。
許瑤光方笑著與許夷光道:「我娘啰嗦得很,二妹妹別與她一般見識,我們是說會兒話,吃點東西再梳洗呢,還是梳洗了再說話兒吃東西?」
許夷光笑道:「還是先說話兒吃東西吧,晚宴我怎麼用,這會兒還真有些餓了,讓她們做個酒釀圓子來吃吧。」
「我也正想酒釀圓子吃,吃了暖暖和和的正好睡。」許瑤光笑道,一面吩咐丫頭傳話去。
不一時,姐妹兩個便吃上了酒釀圓子,待吃完后,又各自梳洗了,時辰便不早,得睡了。
大太太去而復返,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單獨叫了許瑤光去內室說話兒。
等她離開后,許夷光也進了內室去,就見許瑤光一張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手裡還拿著本小冊子,一見許夷光進來,便忙藏了,起身強笑道:「二妹妹,你是想睡了嗎?」
許夷光早猜到大太太方才與她都說了些什麼了,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道:「是啊,我有些困了,大姐姐呢,還不困嗎?」 說著打了個哈欠,忽然想到了前世自己出嫁前夜,因為李氏早早去了,郭姨娘又不待見她這個原配嫡女,大太太與三太太也只是面子情兒,以致充當大太太今夜角色的,最終竟是許老太太的貼身嬤嬤
一個下人……幸好這輩子,同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了,大姐姐也足夠幸運,至今沒真正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委屈,希望去了左家后,她的日子也能平安喜樂,順順噹噹吧。
少時躺到床上后,許夷光卻是有些認床,好半晌都沒能睡著。
不過許瑤光也是翻來覆去的明顯睡不著,姐妹兩個遂又說起話兒來,主要是許瑤光說,許夷光聽。 一開始還只是講些小時候的事,許夷光自問小時候與姐妹們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少,不想如今聽許瑤光說起來,竟然彼此也有不少在一起的時候,也曾有過好些趣事,於是時不時的附和許瑤光一句,
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後半夜,許夷光終於覺得困了。 許瑤光卻忽然握了她的手,聲音裡帶出了哭腔來:「二妹妹,其實我心裡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我婆婆雖然看似和善,可我娘說,明顯是個精明人,何況這做人兒媳與做女兒,怎麼可能一樣,我娘自
認已經是少有的和善婆婆了,大嫂沒生躍哥兒之前,不也一句話不敢多說,一點也不敢行差踏錯,尤其好長時間都沒能懷上身孕后,更是日日都如驚弓之鳥一般嗎?」
「也就如今有了躍哥兒,才稍稍有底氣些了,我真怕自己也好長時間,都……左大爺我也只見過一次而已,話都沒說過,說穿了根本就是陌生人,還有那麼多小叔子小姑子,每一個我都得哄著讓著……」 「最糟糕的還是除了婆婆,還有個太婆婆,一個明顯不喜歡我,一心想把這門親事給弄黃了的太婆婆……說什麼『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怕看不到重孫子出世了』,當我不知道都是借口,她的真正目的其實是不想我進門,想親事黃了選個自己喜歡的孫媳婦,那我過去后,豈不是要成為她和我婆婆之間鬥法的磨心兒嗎?若我婆婆與左大爺肯護著我,還能稍稍好一點,就怕我一個新媳婦,論禮法論感情,都認
為我理當逆來順受……二妹妹,我忽然不想嫁了,你說怎麼辦?」
嫁給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嫁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以同樣陌生的身份開始新的生活……換了誰,又能不害怕不退卻呢?
自己上輩子出嫁的前一晚,只有比她更害怕更緊張,更想逃離的。 許夷光輕輕握了許瑤光的手,柔聲道:「大姐姐,雖說明兒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你這會兒不該哭,但這會兒就我們兩個人在,你想哭就哭出來吧,除了我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的,哭出來,你應當
就能舒服多了。」
許瑤光本就忍得辛苦,哪還聽得這話,立時嚶嚶的哭了出來。 都說這門親事打著燈籠也難找,是她的福氣,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門親事的不足之處是那般的明顯,她心裡的害怕與恐懼只有自己能知道,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自己不是在無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