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六回恕不奉陪
一時到得花廳里,果然就見許老太太已坐在裡面了,許瑤光與許寧則一左一右侍立在她身後,臉上都帶著遮掩不住的焦灼與無奈。
不過十來日的功夫,許老太太便瘦了一圈兒,頭髮也花白了,乍看之下老了五歲都不止,看來這陣子日子很不好過。許夷光與李氏進了花廳,先雙雙屈膝福了一福,待起來后,許夷光方淡笑道:「不知許老太太忽然前來寒舍,所為何事,還請直言,若我能辦到,我會酌情考慮幫忙的,若我實在辦不到,就請許老太太打道
回府,往後也不必再來了。」
許老太太一看許夷光這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就火大。
忘恩負義的東西,若沒有許家,連李氏這會兒都還在碾伯所苦苦掙扎,甚至指不定早死了,更別說有她許夷光,有她的今日了,當初真該直接把她摁死在血盆子里的!
可再火大,她也只能忍著,誰讓形式比人強,如今該自家求著她呢?她只能吸氣吸氣再吸氣,好容易方堪堪壓下了滿腔的怒火,笑道:「你這孩子,不過才幾日的功夫,怎麼就與祖母生分至此了?祖母今兒來呢,是特地接你和你娘回去的,一家人怎麼能分住在兩個地方呢,
偶爾出來小住幾日散散心是可以的,長住可就不行了,我和大傢伙兒也不能放心啊,還是回家去吧,一大家人熱熱鬧鬧的多好,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許老太太早在得知滿京城的豪門勛貴,甚至還有宗室都送了賀禮來給許夷光的當日,就想來請李氏與許夷光回去了。她想的是哪怕那日是鬧得很不堪,幾乎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可也只是「幾乎」,只要李氏一日是許家的媳婦,一日是許二太太,便仍有挽回的餘地,不管是死纏爛打,還是以死相逼,只要有用,就是好辦法
不是?
是許明忠與大太太都勸她,總歸一時半會兒間,和離是絕不可能的,等李氏與許夷光再冷靜些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再上門也不遲。
所以一直拖到今日,許老太太才來了,——不然李氏與許夷光還不能有這陣子的清凈日子過。
可她卻不知道,就是她這副沒事人一樣的態度,反倒越發讓許夷光生氣與噁心。
她有本事一直硬氣到底啊,那她反倒高看她一眼,老是這樣的翻臉如翻書,趨炎附勢,見風使舵,只會讓她越發的不齒,越發的憎惡,越發的以自己身上竟流著一部分許明孝和她的血為恥!許夷光因冷聲說道:「許老太太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才短短十來日,便忘記我們母女與您、與許家早不是一家人這個事實了,那就我再提醒您一遍,我和我娘,與許家已沒有任何關係,您既沒有其他事
,那就恕不奉陪了,來人,送客!」
說完朝許瑤光和許寧點了點頭,再與李氏說了句:「娘,我們走!」
拉了李氏便往外走。
許老太太卻忽然站起來,以不符合她年紀的敏捷,擋住了母女兩個的去路。強忍怒氣涎著臉道:「夷丫頭,你還慪祖母的氣呢?我知道那日都是我不好,我已經後悔了,你就真不能原諒祖母這一次嗎,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還有磕著碰著的時候不是?你放心,以後祖母絕不會再犯
了,你若不信,我可以起誓的,你們就隨我回去,以後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好不好?」見許夷光一臉的冷然,只得又軟聲與李氏道:「二太太,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婆媳這麼多年,我這個人你難道還不了解么,嘴上是挺羅嗦,是挺輕易不饒人,可上了年紀的人,難免都這樣,我的心卻是
好的啊,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委屈你了。你老爺也是,定不會再委屈你了,否則不用你發話,我第一個先饒不了他!」「如今郭氏只剩最後一口氣了,所以暫時沒有送走她,等她緩過來了,你放心,我立時讓人送走了她,以後她再慪不著你了,芳姨娘也是,等她生下孩子后,要走要留,都是你一句話的事……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老爺如今摔斷了腿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身邊又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每日都冷冷清清,二房也亂糟糟的,他心裡早後悔得什麼似的了,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來之前他還再四與我說,只
要你肯回去,後半輩子他一定只守著你一個人過日子,也一定加倍的對你好,把以前對不住你,委屈你的地方,全部都補回來,你就看在過去的夫妻情分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啊?」
自謂自己這番話說得已是夠低聲下氣,情真意切,多少總能打動許夷光與李氏幾分了。
奈何不論是許夷光,還是李氏,都是一臉的冷漠,顯然半點也沒被她的話打動。許夷光甚至還勾唇諷笑道:「許老太太,您不累嗎,來來回回都是這些車軲轆話,半句新鮮的說辭都沒有,您說的人不膩,我聽的人都膩了,您又是何必呢?您心裡這會兒到底正想什麼,在場誰不知道,我
說了,我和我娘都與許家再沒有半分關係了,請您立刻離開我們的家,否則,休怪本縣主不客氣!」
「你!」許老太太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終於剋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了,竟敢這樣對自己的祖母說話,真是反了天了,以為她是縣主她就會怕她嗎?
還是她的貼身丫鬟見勢不妙,忙叫了一聲:「老太太,您是不是又頭疼了?奴婢扶您坐下先緩緩吧,也好讓大姑娘三姑娘見過二太太,與二姑娘姐妹三個親香親香。」她才醒過了神來,眼下可萬萬發作不得,說什麼也發作不得……於是順勢讓貼身丫鬟扶了,坐回椅子上后,方揉著太陽穴,「虛弱」的與許瑤光許寧道:「你們兩個丫頭,還不快見過你們二嬸與二妹妹,路上
不是說很惦記你們二嬸,也有很多話與你們二妹妹說嗎,怎麼現下見了人,反倒悶葫蘆似的,一個字都沒有了?」
許瑤光與許寧聞言,只得上前給李氏和許夷光見禮:「二嬸、二妹妹/二姐姐。」
見完禮,卻一個字也沒再多說,只有眼裡滿是歉意,她們壓根兒就不想來這一趟,至少不是與祖母一起來,還強人所難的,想讓二嬸與二妹妹再回去。
許老太太見許瑤光與許寧就跟青蛙似的,戳一下才跳一下,不戳便不跳,又是一陣火大。好容易才忍住了,道:「瑤丫頭,你不是與你二妹妹最好的嗎,你也勸一勸她啊,你二叔如今可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滿心盼著她和你二嬸能回去,一家人自此好好兒過日子,你爹和你娘也盼著她們回去,家和萬事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