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六回沒有勇氣
汪思邈挑了挑眉,低聲道:「我不瞞著他,他那麼保守的,萬一不讓你學該怎麼辦,那不是白白浪費你的天賦,我的醫術也只能後繼無人,徒自興嘆了嗎?你是學了剖腹產手術,才知道一點也不難,一點也
不驚世駭俗,更不是什麼旁門左道,可沒學的人,誰知道呢?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娘好嗎?我這身裝束沒問題吧?」許夷光聞言,上下打量了他一回,點頭道:「挺好的,不過我說好沒用,得我娘說好才成……別說我沒幫您啊,今兒我可是好說歹說,才讓我娘答應與我一起來的,我還打算,元宵節讓我娘同我一道出門去
燈會賞燈呢。」
「真的?」汪思邈大喜,「果然是師叔的好師侄!你放心,師叔不會忘了你,將來……一定會重重答謝你的!」
許夷光卻低聲道:「我不要師叔的答謝,只要您能讓我娘開心,我就心滿意足了。」
汪師叔這般有趣,對娘也算上心,且有越來越上心的架勢,只盼他能讓娘忘記過去的那些不愉快,重新開始吧!
午宴擺了兩桌,孫太太與李氏、許夷光並孫大奶奶一桌,孫太醫、汪思邈與孫行衍一桌,因都是自己人,便沒有豎屏風來隔著。
誰知道席間汪思邈好幾次都想找機會與李氏說話兒,不然就是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李氏看,次數一多,別說早就知道他居心的孫太醫孫太太了,連李氏都察覺到異樣了。
是以待午宴一結束,便向孫太醫孫太太提出告辭了,態度還頗為堅決。
弄得許夷光也不好再堅持留下,只得辭了孫太醫孫太太,再幾不可見的沖汪思邈搖了一下頭,隨李氏坐車回府去了。
一路上,李氏都低著頭,沒有說話,許夷光心裡不免惴惴的。
娘這是,生氣了嗎?
都怪汪師叔,也不知道收斂一下!
正要說話,不想李氏已先輕聲道:「敏敏,你汪師叔,是不是與你說過什麼?你也極樂於見到,娘與他……娘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汪思邈的目光太過直接熱情,她就是傻子也感覺到了,何況,她還不是傻子,連帶之前的某些事,她也忽然間都想明白了。李氏說完,不待許夷光說話,又道:「娘也希望能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可重新開始並不意味著,我就得再次……嫁人,你明白嗎?娘完全可以守著你過,等你將來出閣后,娘也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過。你
汪師叔熱情磊落,不拘小節,現下看來的確與你父親,不是一樣的人,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再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了,敏敏,你能明白娘嗎?」這些年來,她在許家和許明孝這個大坑裡,實在跌得太重也太痛,以致就算所有人都告訴她,爬出那個坑后,前面便是平坦的康庄大道,再不會讓她跌倒,讓她只管放心的走,她也沒有勇氣再踏出那一步
了。
何況,她如今還在坑裡,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爬出去,哪能奢望那些個遙不可及的東西呢?還是趁早把一切都扼殺在搖籃里,不要給人任何希望,不要平白耽誤了人的好。
許夷光準備的一肚子替汪思邈說項的話,便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娘這是被傷害得怕了,以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去井台邊的勇氣也沒有了,這何嘗不是她很長時間以來所持的心態?
也就是那個人是傅御,他又為她做了那麼多,讓她明明白白感受到了他的深情,她才最終卸下了心防,肯再賭一次,也給傅御和自己一次機會。可汪師叔對娘的用心,比之傅御,至少如今還差得遠,只怕更多是出於移情的作用?至今也只是好感居多,何況娘的情況,與自己當初還不一樣,娘至今還是有婦之夫,自己心裡道德與廉恥的桎梏那一關
便先過不了,這原也是自己的預料中不是嗎?
既然她不出意料的排斥,那就先放下,順其自然吧,若汪師叔真箇用心用情至深,若二人真箇有緣,將來自然仍有機會,反之,汪師叔輕易就放棄了,那也沒什麼好可惜的!許夷光因忙道:「娘,我明白,我都明白,是我太想當然,只當我這樣做是為您好,您也應當會開心,就忘記考慮您的意願和感受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到底,您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您放心,除非
您自己願意,否則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李氏臉上這才有了笑容。
只與自己的女兒說這樣的事,到底不自在,遂攬了許夷光的肩膀,說了一句:「不過敏敏,娘還是很高興,高興你真正長大了,看問題的角度高度都與以前不一樣,也能跟細緻入微的心疼與體貼娘了。」便立時岔開了話題,「那有一件事,娘也不瞞你了。世子妃年前不是去過一次咱們家,你恰巧不在,所以我替你接待的她嗎?事實上,她那日本就是為見我而去的,她與我說,十分喜歡看重你的人品才德,
正好她娘家有個幼弟與你年紀相當,還未定親……」把新安王世子妃幼弟的情況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這麼好的親事,娘委實狠不下心來拒絕,就怕過了這個村,便沒有這個店了,可我又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怕你始終忘不掉……我總不能逼你吧,我也捨不得逼你,所以就與世子妃說,要考慮一段時間再答覆她。我本來想的是,先拖一段時間再看,但方才我見你真正長大了,又覺得,這事兒不能再瞞著你了,行與不行,都該由你自己拿主意,如此不
管將來你過得好,還是不好,你都不至於後悔,畢竟決定是你自己做的,那不論好壞,都該自己負責與承擔。」
許夷光這才知道,李氏竟然瞞了自己這麼一件絕不能算小的事。
她是覺著娘這些日子有事情瞞著她,卻沒想到,是有關自己終身的。
立刻又是感激又是慶幸,要是娘也跟別的母親似的,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便直接做主替她把親事給定了,她這會兒可該怎麼辦,能說她不該這麼做,再逼她去把親事給退了么?
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人新安王世子妃和胡家可都已夠有誠意了。再想到自己剛還自以為是為了娘好,便差點兒做了罔顧她意願和感受的事……還真算是應了那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