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零回手術
承恩侯太夫人話沒說完,眼淚已是忍不住再次落了下來,心裡百感交集。
不怪承恩侯太夫人要哭,實在是承恩侯夫人這一胎,來得太艱難,方家人丁也太單薄了,還不是三代以內單薄,連五服七服以內,都單薄得他們想找個合適點的子侄輩過繼,都找不出來。
老承恩侯當年去世前,便曾苦笑著說,想是當年他們方家祖上以軍功起家,造的殺孽太重,所以如今都報應到了子孫後代身上吧?可真要論起來,開國八大功勛人家裡,誰家的祖宗造的殺孽又不重了,不重能封公封侯嗎,為什麼別人家就沒遭此報應,偏自家遭了,幾代都單傳也就罷了,傳到他時,他兒子還自小體弱多病,能不能平
安長大成人都說不好,更別提為方家傳宗接代了,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以致承恩侯府身為當今皇后的娘家,開國八大勛貴人家裡至今僅剩的兩家之一,承恩侯身為當今皇上嫡親的小舅子,正正經經的國舅爺,本該比誰的前程都遠大的,卻除了個承恩侯的爵位以外,什麼官職
都沒領,什麼事都顧不得操心,自成親至今都十年了,一直都深居淺出,第一要務便是生兒子。
別人家到了他們家這個地步與層次,想的必定是怎樣讓家族越發的繁榮昌盛,他們家的要求卻低得不能再低,只是傳承香火。
然而即便這麼個最低的要求,也至今未能實現,承恩侯的身子,實在不好,哪怕打小兒便精心將養著,吃的丹參肉桂至今都夠堆不知道多少個他了,他的身體依然堪稱弱不禁風。
自然在房事上,也不是時時都能有心有力,不然這麼多年,承恩侯夫人不能生,其他姬妾總能生吧,都到這個地步了,哪還顧得上去在意什麼嫡出庶出?
偏其他姬妾也一直沒有動靜,問題出在誰身上,已是不言而喻。
也因此,當承恩侯夫人這麼多年下來,終於懷上了身孕時,承恩侯母子乃至闔府上下,甚至宮裡的方皇后,有多欣喜與慶幸,可想而知。
萬萬沒想到,他們都高興得太早了,在孩子沒平安生下來之前,誰知道中途會有什麼變故呢?如今變故不就擺在眼前了?
彼時許夷光已給承恩侯夫人仔細把過脈,確定不止她這個母體,連她腹中的胎兒脈息都很微弱,再不將孩子生下來,就真得是一屍兩命,再無回天的機會了。
因忙問幾個穩婆:「怎麼樣,以如今夫人的情況,還有沒有哪怕一分憑她自己力量將孩子平安生下來的可能?」幾個穩婆見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其中一個抖抖索索的開了口,「回姑娘,夫人她,她早已是精疲力盡,無論如何都沒有那個力氣了,而夫人腹中的小公子,憋了這麼久,只怕……情況同樣不妙,
也早沒了力氣往外掙,姑娘可能不知道,這生孩子並不是單靠母體一個人使力氣,就能行的,得母體與胎兒一起努力……可如今,如今……」
說到最後,都快忍不住要哭了。其他幾個穩婆也是哭喪著一張臉,滿心的後悔與絕望,本來還以為這一趟註定是美差肥差,只要承恩侯夫人平安生下小公子,不說承恩侯太夫人和承恩侯了,只怕宮裡皇後娘娘,也有重賞,沒準兒賞賜會
豐厚到她們以後都不用做了的地步。
誰曾想承恩侯夫人會難產,還不是普通的難產,她們幾個都是京城數得著的穩婆了,使盡渾身解數,竟也眼睜睜瞧著一屍兩命了呢?本以為這位許二姑娘能讓承恩侯夫人起死回生,一定也有辦法讓他們母子平安,誰知道,她反倒問起她們來……外面的太醫們都是朝廷命官,就算承恩侯與皇後娘娘再傷心再生氣,應當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
,可她們不一樣啊,本就是草芥子一樣的人,京城哪個權貴要捏死她們,都比捏死一直螞蟻難不到哪裡去,何況承恩侯府還不是普通的權貴!
許夷光料到穩婆們不可能有辦法了,有辦法事情也到不了這個地步,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我來想辦法。」
等穩婆們都如蒙大赦魚貫退了出去后,方吩咐春分,「去看看汪師叔來了沒,再不來可就來不及了!」等春分也出去了,她方打開藥箱,把汪思邈送她的那一套手術刀一字排開,一面吩咐穀雨:「讓侯府的人立刻準備烈酒、熱水和用滾水洗燙晾乾后的白布,想來都有現成的,再告訴侯爺,我不叫誰也不許進
來!」
穀雨忙也答應著出去了。
時間緊急,等春分回來后,許夷光顧不得先問她汪思邈來了沒,立刻讓她幫自己一起將承恩侯夫人搬來側卧著,給她的背部施起針來,一面施針,一面方問春分:「汪師叔來了嗎?」
春分忙道:「說是已經在二門處上了小油車,想來很快就該到了。」
許夷光「嗯」了一聲,全神貫注的繼續給承恩侯夫人施針,她已經深度昏迷,也早痛得麻木了,待會兒應當不會覺得太痛,不過,能用針稍稍緩解一下她的痛苦,也是好的。果然很快外面便傳來了汪思邈的聲音:「丫頭,師叔來了,你是打算做……手術嗎?師叔不方便進來幫你,不過師叔相信你能做得很好,師叔也會一直在外面守著,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問我,
所以,你不用緊張。」然後是何太醫驚喜的聲音:「你……尊駕是那丫頭的師叔?我就說那丫頭一定有師父,偏她不肯告訴你,不知尊駕能否告訴我?若不肯告訴我也行,您既是那丫頭的師叔,必定也是大夫,不如我們切磋一下
?」
許夷光方才便聽得何太醫好幾次都想闖進來,問她是怎麼讓承恩侯夫人起死回生的,所以知道這是何太醫的聲音,不由好笑的搖了搖頭,這何太醫與師父在某些方面,還真挺像的……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她忙斂住心神凈了手,接過穀雨遞上的烈酒,仔細擦拭起承恩侯夫人的肚子來,等擦拭完了,再接過穀雨遞上的手術刀,慢慢在承恩侯夫人肚子上切了一道口子。鮮血立時流了出來,饒春分穀雨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算是跟著許夷光受過汪思邈的培訓了,依然被這畫面唬了一跳,到底試驗遠不如實戰的視覺衝擊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