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四回憑什麼
顏曦見問,冷哼道:「什麼病,根本不是病了,是羞的!她不是一直以為只要自己拉得下臉來,祖母便奈何不得她,指不定再堅持一段兒,祖母便同意接三姐姐回來了嗎?誰知道祖母根本不怕她鬧,直接去
了信給她娘家的父兄,說我們家廟小,容不下她這尊大菩薩,請她父兄來接她回去住一段時間。」
顏二夫人娘家不在京城,而在天津衛,也是天津衛的名門望族。
可比起鎮國公府來,那就差得遠了,所以她是實實在在的高嫁,因為她高嫁了,連帶她娘家的侄女兒們的親事也更順遂了。
一旦她被鎮國公府給送回了娘家去住,三日五日的還可以說是歸寧,時間長了,又該怎麼說,才能保住顏面呢?想也知道,屆時只會顏面盡失,累及家族。是以顏二夫人的父兄當即給鎮國公府回了信,說她若是犯了錯,讓鎮國公老夫人只管管教便是,他們做父兄的絕對支持;同時還寫了一封信給顏二夫人,把她破口臭罵了一頓,讓她別不知好歹云云,畢竟
是她自己教女無方在先的。
鎮國公老夫人收到信時,因著實對顏二夫人失望厭煩透了,便沒有刻意去掩飾信的內容,也沒有刻意封下人的口。
於是很快闔府上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只不敢大張旗鼓的議論,只敢竊竊私語而已。饒是這樣,也夠顏二夫人難受與難堪了,這才如夢初醒般醒過神來,為自己前陣子的自暴自棄和鑽牛角尖後悔羞愧不已,她一個做兒媳的,竟然試圖逼迫自己的婆婆,還是在自己先犯了錯的情況下,她是
瘋了嗎?
現在怎麼辦,要怎麼才能挽回婆婆的心,又要怎麼才能接回女兒呢?怕就怕她這一鬧,讓婆婆越發生氣,本來只關女兒一年的,也要變成兩年三年,甚至更長時間了。
顏二夫人又急又悔又痛又羞,次日便稱了病,其實也不算是稱病,而是據說真病了,然有了前頭那一出,誰也不信她是真病了,都當她是裝的,所以顏曦的話才會這般不客氣。
許夷光聽罷顏曦的話,心裡總算痛快了些。
不由暗暗腹誹,她這是什麼毛病,知道別人不開心,她就開心了?可怪得了她幸災樂禍么,是顏二夫人主僕自找的,不是她先表現出了對她的深惡痛絕,她的婆子敢那樣瞪她么?
只可惜等上了車,駛出了鎮國公府後,許夷光想到靖南侯太夫人對她的避如蛇蠍,才升起的幾分痛快,霎時又蕩然無存了。
所以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快樂,終究不是真的快樂,來得快,去得也快啊!
現下她該怎麼辦,如了靖南侯太夫人的意,從那五個人選里挑一個定親,等到了年紀再嫁過去?
可憑什麼啊,她憑什麼因為一個外人的不喜歡,就倉促的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靖南侯太夫人有本事,逼自己的兒子說親成親去啊,只要傅御同意成親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什麼後患都沒有了?
再不然,她自己出面給她說親保媒,或是直接找上她的父母長輩們,不這樣迂迴的通過鎮國公老夫人啊,還不是怕傅御知道了惱她,與她母子之間生分了。
奈何不得自己的兒子,便撿她這個軟柿子捏,她哪怕不跟傅御在一起,甚至哪怕這輩子不嫁人呢,也一定要遵從自己的本心,自己尊重愛護自己,絕不能如了她的願!
然而才一想到傅御可能會娶別人,許夷光的心立時縮成了一團,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她不由捂住了胸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看在春分穀雨眼裡,都著起急來,忙一左一右扶住了她,道:「姑娘,您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可才不還好好的嗎?」
許夷光深吸了幾口氣,覺得心裡稍微好受了些,方搖頭低聲道:「我沒事兒,只是有些累罷了,讓車夫把車駕得慢一些,我靠著春分眯一會兒吧。」
本來還打算找機會去一趟孫太醫府上,看能不能再見汪思邈一面,當面向他道謝,再探探他口風的,現下也滿心亂糟糟的顧不得了。
春分穀雨聞言,春分忙調整好坐姿,讓許夷光儘可能舒服的靠到了自己身上,穀雨則隔著車簾,低聲吩咐起車夫來:「姑娘有些累,車駕的慢一些,穩一些。」
如此過了一會兒,許夷光方覺得身上和心裡又更好受了幾分。
主僕三個都不知道,在她們的馬車後面,一直有一輛馬車不遠不近的跟著她們,車上坐的人不是別個,卻是傅燁。
當日傅燁先是發現了傅御對許夷光的情誼,還沒從震驚與惱怒中回過神來,又聽得傅御竟於大庭廣眾之下,差點兒就說出了非許夷光不娶的話來,心裡的滋味兒簡直用言語已無法形容了。
誰知道千鈞一髮之際,竟然峰迴路轉了,許夷光當眾叫傅御『四叔』,定了兩人之間長輩與晚輩的關係,這下二人哪還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便四叔不肯放棄,祖母不同意,也是白搭!
是以傅燁當時縱知道自己不該對自家四叔幸災樂禍,就算要幸災樂禍,也只能在心裡,依然沒忍住流露了幾分出來。
之後,傅御便病了,向來剛強硬朗,無堅不摧的人,竟消沉得換了個人似的。傅燁看在眼裡,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竟隱隱有些羨慕四叔了,至少他敢將自己的消沉與心痛都表達出來,不像自己,從來都只敢遮遮掩掩的,連在母親面前承認自己心意的勇氣都沒有,—
—旁的且不論,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差四叔的確差遠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傅燁等傅御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后,便鼓足勇氣,去找了靖南侯夫人,想求母親為自己提親去。
不想話才起了個頭,便被靖南侯夫人前所未有嚴厲的拒絕了,讓他從此以後都打消念頭,也不許再去許家附學,否則便死給他看,還說她不是嚇唬他的,不信他就試試。
靖南侯夫人既知道了自家小叔的心意,自然一絲一毫叔侄相爭戲碼上演的可能性都要杜絕,不然整個靖南侯府的臉都要丟光,宮裡賢妃娘娘的臉也要丟光了。她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一直替兒子在遮掩,沒讓丈夫和婆婆知道他也被許夷光那個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的狐媚子給迷惑了,不然如今丈夫與婆婆且得更生氣,連她也要跟著吃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