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五回難伺候
許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盤算著,往年給碾伯所送去的東西一般值二百兩上下,剩下的都是李氏體己補貼的,今年就給加一百兩,不,直接翻倍吧,李氏要體己再補多少,也都給她帶去。
如此不愁她事後知道了不感激涕零,而她一感激涕零了,夷丫頭自然也會越發的好說話,以後便可以……正想得美滋滋的,就聽得許夷光笑道:「多謝祖母好意,不過今年我娘手上比往年略微寬裕了些,所以便不用公中再破費,給我外祖母和舅舅們送東西了,我娘自己準備足矣,不過還是要勞煩祖母借我娘幾
個人,就是往年送東西去碾伯所那幾個人,幫忙跑上一趟,月錢賞賜和路上的一應開銷,也都我娘出,同樣不用公中再破費,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許老太太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李氏什麼意思,這是要公然硬氣的表示,她的娘家,不會再接受他們許家的接濟,她現在女兒有本事了,連帶她的翅膀也硬起來了嗎?
那她有本事把前面十幾年接受李家接受的他們許家的接濟,也都吐出來,甚至從頭至尾,就別接受他們家的接濟啊!呸,河還沒過完就迫不及待想拆橋、假清高的玩意兒,也不想想今年硬氣了,萬一明年硬氣不起來了,又該怎麼辦,到時候只會比如今更難堪一百倍,何況夷光丫頭就算是她生的,也是他們許家的人,與
李家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幫著她養李家?
許老太太氣得七竅生煙。再是告訴自己要忍住,千萬要忍住,依然沒忍住黑了臉,看向李氏淡淡道:「李氏,今年你手上是寬裕了些,但無論是公中還是我體己補給你的東西,乃至鎮國公府和新安王府送來的一應東西,你是不是大
頭都該給夷丫頭攢著呢?」「她年紀可不小了,咱們這樣的人家,誰家的女孩兒不是打小便開始積攢的,你以前顧不得與她積攢也就罷了,如今都快事到臨頭了,你還不給她積攢,你是想將來全部指望公中嗎?可都是我的孫子孫女兒
,我這個做祖母的,勢必要一碗水端平了,公中都是有定額的,真要體面好看,還得你們做父母的體己補上。」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骨肉親情,血濃於水,讓你不管你的母兄親人你做不到,我也沒讓你不管,只是讓你分一下親疏緩急,你為你的親人們盡了這麼多年的心力,如今也是時候該為你的女兒也盡一盡
心力了。」「所以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公中扔按往年那樣往碾伯所送東西,不,索性翻倍,翻的那一倍我體己補上,你自己再酌情添點也就是了,如今親家太太與舅爺們的日子,便雖不能與咱們一樣,卻也不至於過不
下去了。」
許夷光見明明話就是自己說的,許老太太仍是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把賬算到了李氏頭上。
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搶在李氏開口之前先開了口:「祖母,這個決定是我做的,很不與我娘相干,我娘生養我一場,我如今既然大了,也有一點能力了,自然該為她分憂解勞,還請祖母明鑒。」以前她娘接受許家的接濟,要忍辱負重,被罵『吃裡扒外』,『早已是許家媳,而非李家女』,在這個家裡連頭都抬不起來,如今她娘不接受許家的接濟,不想再食這嗟來之食了,還是有罪,祖母可真是難伺候
呢!
許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在李氏和許夷光母女兩個之間,如今做主的人通常反倒是許夷光這個做女兒的?
但兒媳和孫女兒比起來,就算是她心裡始終喜歡不起來的孫女兒,那也是自家人,若非要在兒媳和孫女兒之間選一個人來責怪,她當然毫不猶豫選兒媳。
何況如今的許夷光,也不是她想責怪,就能責怪的,必須得捧著哄著了。
是以就當沒聽見許夷光的話一般,繼續看向李氏,語氣比方才還要冷淡幾分的道:「李氏,我方才說了那麼多,你怎麼說,是不是還要堅持自己為你母兄親人準備東西,不用公中再破費了?」
李氏早已站了起來,聞言白著臉,抿唇猶豫再四,又見許夷光一直拿鼓勵與肯定的目光看著自己,到底還是點了頭:「回老太太,我仍堅持,還請老太太見諒。」
等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能撿回自己早被人踩在腳下的尊嚴這一日了,她實在捨不得放棄,就算會被人說自私,不顧女兒,她也決定要自私這一回了!
「你仍堅持?」許老太太再也忍不住怪笑起來,「哈,你堅持,你拿什麼堅持?你當年一窮二白的嫁進我們家,這麼多年來,別說你一草一木都用的是我們家的,連你娘家也幾乎是我們家養著,你倒是說說,你拿什麼堅持
?你又能堅持多久?別今年硬氣了一回,明年立馬就軟了,那才真是自取其辱,現了闔府上下的眼呢!」不待李氏說話,越發句句如刀:「你說你要堅持,過去十幾年的那些賬又該怎麼算,難道過去十幾年的賬,能因為你如今自認硬氣起來了,便一筆勾銷么?你的母兄親人們,若不是有我們家一直替你養著,還不定如今能剩幾個,這樣的恩德,又是你以為拿銀子就能一筆勾銷的嗎?何況那些財物,可不是你掙來,而是夷丫頭掙來的,你可別忘了,她始終都姓許,而不姓李,沒那個義務替你連你的娘家一塊兒
養了!」
一席話,說得李氏的臉越發的白了,身體也是搖搖欲墜。
別說許夷光憤怒了,連旁邊的許瑤光與許流光都覺得祖母這話也太傷人了。
誰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再說了,她老人家就算再生氣,難道不能先把她們都屏退了,單獨與二嬸/二伯母說嗎,這樣讓二嬸/二伯母的臉往哪裡擱?
偏她不發話,她們又不好徑自退出去……許瑤光因趁許老太太不注意,輕輕拉了拉大太太的衣袖,以眼神請求大太太開口替兩邊緩和一下。
大太太本來正看戲看得歡暢。二房的母女兩個這些日子的確太輕狂了些,也是時候給她們一點教訓了,老太太不是對許夷光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嗎,如今倒是轉啊,看她們母女兩個肯不肯識她的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