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七回不一樣
許夷光問完,不待傅御答話,緊接著又是一問:「再不然,太夫人最終還是同意了,卻把賬都算到我頭上,以後變著法兒的找補回來,傅將軍又當如何?傅將軍應當知道,我母親因為我祖母不喜,這些年的
日子是真不好過,若不是因為有我,她甚至極有可能早就……」早就跟前世一樣,二十二三歲便香消玉殞了,「若不是因為有我,我母親根本熬不到現在!我比誰都清楚她的痛苦與屈辱,也比誰都清楚她是怎樣日復一日熬到了現在的,我實在害怕她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所以傅將軍,我還是方才的話,無論太夫人同不同意,我都不願意,那便只能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也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萬一讓人瞧見了,對你對我都不好,鎮國公老夫人可已表了態,
要為我保一門好親了,我不希望在那之前,出任何岔子,多謝!」
越說拳頭握得越緊,指甲也往肉里嵌得越深,甚至能感覺到有熱熱膩膩的東西滲出了,才總算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失態的把這番話說了出來。
靖南侯太夫人前世對許夷光這個孫媳婦,算不得差,不過那算不得差,是之于靖南侯夫人來說的,她骨子裡,還是瞧不上許夷光的。只不過她隔了一輩,不可能越過兒媳婦,直接讓孫媳婦立規矩,且也有做婆婆的與兒媳之間,關係是真箇很微妙,大多數婆婆都潛意識裡有與兒媳唱反調,兒媳要朝東,她就要往西,兒媳喜歡的,她一般
都平平,總之一定要讓兒媳全方位多角度的敬畏自己的因素在罷了。
許夷光敢說,一旦她由孫媳婦變成了兒媳婦,靖南侯太夫人一定會比前世靖南侯夫人待她還要不如,不然那日也不會那樣公然的羞辱她了。
同樣的,傅御現在再深情,誰又敢保證他以後就不會變?
傅燁難道一開始沒深情,沒與她蜜裡調油過么?
到頭來還不是變了心,叫她如何敢再重蹈前世的覆轍,去到一個本來不該自己去的地方,把餘生都寄託到一個男人的深情上?
她真的是怕了,怕得只敢龜縮在自己的殼裡,輕易不敢再邁出去半步!
傅御倒是事先就已做好了許夷光輕易不會卸下心房,不再逃避拒絕自己的心理準備。
但當許夷光真說出這麼一番拒自己於千里之外的話來時,他的心仍是不可抑制的尖銳的痛了一下。還是想著李氏這些年的確吃夠了婆婆給的各種苦頭,她做女兒的都看在眼裡,心疼母親之餘,難免會留下陰影,何況他母親當日的行徑,與許老太太一味的只知道慣著縱著兒子,一味的只知道在兒子兒媳
之間架橋撥火相比,縱然好些也有限,她不敢相信自己也是理所應當。方心裡好受了些,道:「敏敏,我是做了幾手準備的,如果能為你外祖父平反,當然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一定會讓我母親心甘情願同意的,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何況你還這麼好,等她與你多相處幾次,
發現你的好后,她自然就明白我何以會這般愛重你,一定也會愛屋及烏,甚至自己喜歡上你了。」說著覷了覷許夷光的臉色,繼續道:「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始終不改初衷,我還可以分府出去單獨過日子,每月只定期幾次回去給她請安盡孝便是,並且,我一定會隨時都在,不讓你單獨面對她的。我不
是令尊,絕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自己母親的委屈,更不會自己給自己的妻子委屈受,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也一定會讓事實和時間證明給你,我值得你相信,你的選擇沒有錯!」傅御前世是親眼見過自己的長嫂怎麼為難許夷光,也是親眼見證過傅燁怎樣對她從寶到草的,正是因為傅燁這個做丈夫的先對她從寶到草,長嫂知道了自己兒子的態度,才會越發肆無忌憚的對她不好,傅
御怎麼可能讓她再受一次那樣的委屈?
他比誰都知道,婆婆與媳婦之間的關係好與不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夾在她們之間的那個男人。
他也深知,他母親對自己未來妻子的態度,都取決於自己的態度,他自己拿妻子當寶了,他母親不說也拿兒媳當寶,至少凡事都不敢過分,反之,他都不尊重愛護妻子了,他母親也只會變本加厲!
傅御的這些領悟,都是在巨大的痛苦與後悔后得出來的,可謂是疼淚交織,自然不會讓自己變成許明孝那樣的人。
不但不會變成那樣的人,他甚至萬分的不齒與痛恨許明孝,若不是想著他好歹總是敏敏的父親,是給了她生命的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出手收拾那個枉為人父,也枉為人夫的混賬東西!
許夷光見自己接連說了幾次狠話,且一次比一次狠,都未能打退傅御,甚至讓他看向她的眼神更深情更堅定了,她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不受觸動?
何況她的心還早就不受控制,他明顯是經過深思熟慮后的誠意也已擺在眼前,觸手可及。
她幾乎就要忍不住動搖的點頭,說自己相信他,願意與他同舟共濟了。可她終究還是深吸一口氣,忍住了,眼眶發熱的笑道:「傅將軍的這番心意,真是感天動地,任誰都要被感動了,只可惜,我對傅將軍只有感激與崇敬,沒有其他感情,所以只能讓傅將軍失望了,但我相信
,以傅將軍的才德品行,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子……白頭偕老的!」
她心裡傅御與傅燁,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但也正是因為不一樣,她更要拒絕他了,前世如果她不被莫名的害死,她其實是可以在靖南侯府繼續活下去,一直到壽終正寢那一日的,委屈受得多了,自然便覺得沒什麼,甚至在心死以後,連委屈都不
會再委屈了。
可如果那個人換成傅御,她就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甚至會不會被妒恨沖昏頭腦,做出與他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事來了。
這麼深刻而可怕的感情,還有那麼多外力的阻撓,——成親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結的兩姓之好,彼此之間夾雜的人和事太多,分歧也只會越來越多,又怎麼能走到最後?
她也過不去自己心裡那個從侄兒到叔叔的坎兒,難道還要繼續嗎?還是當機立斷,長痛不如短痛吧,她要做的事情,真的還有很多很多,哪能將時間和精力都浪費在這些個風花雪月上……念頭閃至這裡,許夷光的下巴忽然被一隻堅實有力的大手給掐住,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直直對上了傅御的雙眼,「你說你對我只有感激與崇敬,沒有其他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