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九回騙不了自己了
鎮國公府這座山並不算高,以前更高更險的山,傅御也不是沒跳過。
可眼見得許夷光墜下了山崖,他又急又痛,關心則亂,素日的冷靜與持重哪還剩半分?滿腦子只想著他一定要救敏敏,一定要救她,竟至墜落了好一會兒后,才想起了自己還有武功可以施展。
然而已經遲了,他根本來不及卸力,只能借力讓自己下墜的速度慢一些,那樣墜到底時,才能盡量不受傷。
萬幸他關鍵時刻的借力緩衝還是起到了作用,讓他墜地時除了胸口氣血翻湧,難以忍受之下悶哼了一聲以外,並沒有其他外傷,意識也是十分的清醒。
更萬幸敏敏就落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傅御一邊急聲叫著許夷光『醒醒』,一邊已輕輕的抱起了她的上半身,卻見她人還是清醒的,立時大喜過望,急聲問道:「敏敏,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搜救我們的人
也很快就會到達,我們很快就能得救的。」
說著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紊亂,越發心痛得無以復加,也越發恨舞陽縣主入骨,這筆賬,他上去后一定會十倍百倍向賤人討回來的!許夷光被傅御抱進懷裡,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后,才確定自己不是腦子摔壞產生了幻覺,心裡霎時又酸又甜又澀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他分明就是跟著她跳下來的,壓根兒沒想過可能會跟著她一起送了
自己的命。再聽得他一聲聲的叫她『敏敏』后,她心裡就更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了,原來,他口中的敏敏一直都是她,果然沒有別人,也足見他對她用的心,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可這樣一來,她豈不是越發抗
拒逃避不了,越發騙不了自己的心了嗎?
「敏敏,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是不是身上痛得很厲害,你忍忍,我馬上帶你上去……」
傅御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一邊說,一邊還將手伸到許夷光的腿間,試圖打橫抱起她。
許夷光這才回過了神來,忙小聲說道:「我聽得見你說話,你先別動我,我胸口痛得厲害,怕是受了內傷了,至少暫時不宜搬動,你且讓我自己先緩緩……」
話沒說完,胸口一陣翻騰,竟「噗」的吐出了一口血來,不由苦笑起來,氣若遊絲的道:「果然是受內傷了,早知道方才不該跟那個瘋子較勁兒的。」傅御見她吐了血,他習武之人,怎麼可能沒有過同樣的經歷,便自己沒有,也見得不少了,知道她的確是受了內傷,只怕還不輕,霎時滿眼的殺氣,若舞陽縣主這會兒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擰斷
她的脖子!
好容易才壓下了滿心的戾氣,柔聲與許夷光道:「敏敏,我給你運氣療傷好不好?那樣你至少能好受一些。」許夷光卻虛弱的搖頭:「不行,我不是習武之人,你給我運氣療傷,就跟虛不受補一樣,於我只會有壞處,而不會有半點好處……你認識芨芨草三七百靈草之類的草藥嗎?若認識,找些來我嚼了吞下,再設
法給我找幾根尖細的長刺來,我權做銀針,給自己施幾針,想來能緩解一些。」
心裡越發後悔沒有將銀針隨身帶著了,她頭上的首飾都太粗了,通不頂用,何況還在下墜的途中,掉了個七七八八,連頭髮都散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到底狼狽落拓成了什麼樣兒?
後悔之餘,卻又忍不住慶幸,要是傅御沒跟著一起跳下來,她就算知道怎麼自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是只能聽天由命的將希望都寄託到搜救自己的人能快些趕到上。傅御聽罷許夷光的話,這才想起她自己就是大夫,聽說昨兒還再次大展身手,救了新安王世子妃,心下略松,道:「芨芨草和百靈草我倒是都認識,只是三七認不準,而且三七一般都長在高寒之地,這裡怕
是未必有,我且先附近找找吧,敏敏,你等我回來。」說完小心翼翼的將她放下,因見這谷底比別處都涼些,怕她著涼,忙又把自己的外衫脫下,給她墊在了身下,方微紅著耳朵,逃也似的找草藥去了,心裡暗罵自己,往常在人前露膀子都覺得沒什麼,怎麼
這會兒在敏敏面前,明明還穿了中衣的,仍然覺得不好意思,怕唐突了她呢?
許夷光自不知道傅御在想什麼,她的注意力早被身下的衣裳給全部佔領了,那衣裳分明還帶著他的溫度與氣息,自己躺在上面,就像整個人都被他的溫度與氣息包圍起來了一樣……
她的臉與耳朵也漸漸都紅透了,唯一慶幸的,就是傅御這會兒不在,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了。
不過,身上好似痛得不那麼厲害了,心裡甚至還隱隱覺得,被那個瘋子推下來,也不全是壞事了……傅御惦記著許夷光,也不敢走遠了,就在目力可以看到她的範圍內,仔細搜尋了一番,總算不負所望的找到了芨芨草與百靈草,還從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樹上,拔下了十來根尖刺,光看著,都覺得扎在人身
上一定痛不可當了,不免又惡狠狠的咒罵了舞陽縣主一回。
方忙忙趕回了許夷光身邊。
就見她已閉上了眼睛,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亦或是……
傅御心裡一緊,忙上前小聲叫起許夷光來:「敏敏,你醒醒,醒醒……」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萬幸許夷光很快便睜開了眼睛,虛弱的說道:「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東西都找齊了嗎?」
傅御心裡滿是失而復得的慶幸與狂喜,想著許夷光這會兒搬動不得,好容易才剋制住了一把擁她入懷的衝動,點頭道:「除了三七,都找齊了。」許夷光見他只著中衣,想是方才找草藥時沒注意,雪白的中衣上蹭臟蹭破了好幾處,卻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瀟洒出塵了,心猛地一跳,忙移開眼光,吐出一口氣,「那你扶我坐起來吧,我先把葯吃了,再施
針。」
她的雙腿一直都動不了,也不知道是痛麻木了,還是骨頭已經斷了?得虧雙手還聽使喚。
傅御便依言輕輕扶了許夷光坐起來,見她蹙了眉頭嚼草藥,許是太苦太難吃,好幾次都差點兒吐出來,心痛得只恨不能自己替了她,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敏敏,要不我生一堆火,給你燒點熱水喝?」許夷光被草藥苦得心裡直翻騰,艱難的點了一下頭:「那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