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融不進的圈子
不但許瑤光有這樣的感覺,就是許流光,也感覺到了那種連被人輕視,都懶得正經輕視,只肯漫不經心輕視的感覺,那絕對不關乎大家今日才第一次見面,彼此不熟悉,難免無話可說,她相信大家就算見
得多了,她們仍會這樣的。許流光就忍不住小聲的、帶著幾分委屈的嘀咕起來:「我原本還想著,侯府就跟神仙住的地方一樣漂亮,傅家幾位姐姐……姑娘,也都那般的溫柔和氣,便所有人都是一樣……卻原來……為什麼要那樣無形的
拒我們於千里之外呢,我們今日才第一次見她們,也沒得罪過她們啊……去別人家做了這麼多次客,赴了這麼多次宴,還從來沒這樣難堪可憐過……」
來之前的憧憬與期待,還有進了侯府後,一路眼花繚亂帶來的新奇、興奮與歆羨,至此都蕩然無存了。
有什麼好開眼界、長見識的,這樣的經歷,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自然許寧與許宛也有這樣的感覺,因為她們兩個是庶出,素來看人臉色看慣了的,體會得比許瑤光和許流光還要更深刻一些。
但也因為她們是看慣了別人冷眼,受慣了別人冷待的,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本來雙方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么,人家憑什麼紆尊降貴?
況也沒有她們說話的餘地,是以聽了許流光的話,也是什麼都沒說。
姐妹四人一時都有些如坐針氈,覺得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
惟獨許瑤光,十分的淡定。
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輕蔑與不屑,她上輩子光從靖南侯夫人處,已體會得夠多,早已不當一回事兒了,細細想來,又有什麼可當一回事兒的呢,也不能讓她少塊肉,甚至是少根頭髮,理她們做什麼!何況今日在場的這些貴女們,道行比起靖南侯夫人來,且差得遠了,至少靖南侯夫人絕不會做得像她們這麼明顯,這麼絲毫不加以掩飾,也不想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萬一哪日彼此的地位就掉了
個個兒呢?
不過就連傅姝姐妹幾個,說是靖南侯府的千金,也算頂級貴女那一撥了,尚且因為俱是庶出的身份,被眾嫡出的貴女們明裡暗裡的看不起,上輩子每每赴宴回來后,幾乎都會生一場悶氣……
不知道許瑤光姐妹幾個知道了這個,心裡能不能好受一點,難堪也少一點,以後便勸著許老太太,別再做這種圈子不同,非要硬融的事了?
在許氏姐妹的如坐針氈中,傅姝姐妹終於回來了,還帶回了另外幾位貴女,卻是安國公府和平西伯府的幾位小姐,大家少不得又是一陣廝見契闊。
自然許氏姐妹仍是被人無視的份兒,不過被無視著無視著,倒是沒有一開始那麼難受與難堪,或者應該說是已經麻木了。之後,又有燕王府、新安王府和鎮國公府等幾家的郡主縣主小姐們到了,水榭里也因此越發的熱鬧,肅國公府忠勇侯府武定侯府的小姐們也熱情多了,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人,畢竟,後來的這幾家的
小姐們,家裡比她們各自家裡,還要顯赫。
等之後再聽得五皇子親自帶了賢妃娘娘的壽禮到了前面,給靖南侯太夫人賀壽時,水榭里的熱鬧達到了頂峰。
貴女們都對賢妃娘娘的孝順推崇讚嘆不已,又說靖南侯太夫人福氣好,待會兒她們可得好生敬她老人家一杯,沾沾她的福氣才是。說著說著,便自然而然說到了五皇子身上,當然,貴女們自矜身份,不過說些『聽我大哥說,五皇子書念得好,在上書房老是得師傅們誇獎,皇上聽了也十分高興』、『我三哥說五皇子弓馬騎射更是嫻熟』之類
的話罷了,但她們紅紅的臉龐,掩飾不住的嬌羞嚮往眼神,還是讓人看出了她們心裡真正在想什麼,誰讓五皇子已到了適婚年齡,卻還沒有選妃呢?
這些事就更與許氏姐妹無關了,聽在耳里,甚至連幻想都懶得幻想一下,擺明了做夢都不可能的事,何苦自尋煩惱?又熬了一會兒,許夷光聽著滿屋子的鶯聲燕語,實在覺著厭煩到了極點,早知道真該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服娘,別讓她來的,只要娘同意了她不來,祖母和大伯母處,她不信就想不到法子了,有如今在
這裡度日如年這個時間,她在家裡看兩頁醫書多好?
想著,許夷光傾身上前,低聲對許瑤光說道:「大姐姐,我想去更衣。」
話音剛落,一旁許流光已搶在許瑤光開口之前先道:「大姐姐,我也想去。」許瑤光也是片刻不想再在水榭里待下去了,她骨子裡其實還是頗自矜自傲的,四品官的嫡長女,父親也正年富力強,大有上升的空間,哪怕是閣老家的千金們,見了她也要客客氣氣的,給幾分臉面,她也
從來不缺要好的手帕交小姐妹們,何苦要留下來繼續自取其辱?
便不能真立刻拂袖而去,能暫時避一避,透口氣也是好的。
奈何許夷光與許流光已經先開口了,她便不能也一起去更衣了,她們三個都去了,留下三妹與六妹兩個自來上不得大檯面的,越發鵪鶉一樣的惹人笑話兒嗎?
總不能連她們一起帶去吧?人家還以為她們怕了呢,同樣惹人笑話兒。
於是只能同樣小聲的道:「那你們快去吧,快去快回,小心一點。」
許夷光與許流光便都應了,起身往外走去,因為動靜小,並沒引起正說笑不絕的眾閨秀的注意。
不想出了水榭,侯在外面的春分與許流光的丫頭裁雲剛迎上來,傅姝便追了出來,笑道:「許二妹妹與許五妹妹是要去更衣嗎?我讓丫頭帶你們去,待你們回來后,應該就到時間開席了。」
說完叫了旁邊一個丫頭,「你服侍兩位許姑娘去凈房一趟,快去快回。」
那丫頭忙屈膝應了,許夷光也笑道:「我們姐妹正想著該勞煩哪位姐姐給我們引一下路呢,不想傅大姑娘就出來了,真是太感謝您了。」
然後暫別了傅姝,由那丫頭引著去了凈房。
一時更衣完畢,凈手出來,卻是好半晌都不見進了另一間凈房的許流光出來,許夷光少不得問那引路的丫頭:「我五妹妹怎麼還不出來,我方便進去瞧瞧嗎?」那丫頭忙賠笑道:「怎麼敢勞煩許二姑娘親自去瞧,還是奴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