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幸災樂禍
彼時李氏與許夷光也已得知了許明孝不但被罷官,還被革了功名之事。
母女兩個都有些驚愕,萬萬沒想到許明孝會被罰得這麼重。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哪怕被抄家流放呢,只要功名還在,那便至少從理論上來說,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如今許明孝卻連功名都沒有了,等同於是這輩子都沒有前程和希望了,難道除了鐵御史,還有旁的人,同時在暗地裡使勁兒?
說來許家自許老太爺起,在京城為官已幾十年了,怎麼可能沒有幾個仇家,沒機會時便罷了,有機會時,自然要上趕著落井下石,趁你病要你命。
許夷光想通了這一層,實在抑制不住心裡的解氣與痛快,父親這會兒應該已經快氣瘋了吧?
他就才氣了短短十來日而已,她娘可已氣了整整十幾年!
還是想著李氏自來心軟心善,怕是會覺得這樣的懲罰太重,面上並未表露出來罷了。李氏卻一臉的平靜,與許夷光道:「看來除了鐵御史,你父親素日得罪的人著實不算少,自己種的因,當然只能自己吞下那個果,不管是甜的,還是苦的,都只能他自己吞!可惜我病著,不能寬慰開解他,
只能越發辛苦芳姨娘了,吳媽媽,以後除了公中的二兩銀子一吊錢以外,再從我的月錢里支二兩給芳姨娘,另外告訴她,只要她服侍老爺服侍得好,我還有賞。」
當日許明孝被抬回二房后,依照許明忠的想法,自然是徑自送到李氏房裡的。
這夫妻間哪來的隔夜仇,還不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只要夫妻兩個慢慢好起來了,就算這次的事已經無力回天,至少也能為二弟以後樹立浪子回頭的形象和名聲開一個好頭不是?
只可惜李氏根本不讓許明孝進自己的屋子,只說自己病著,怕過了病氣給他,讓他還是在他的內書房養傷吧,反正離得也不遠,要說話要照顧起來也便宜。
於是許明孝便被抬到了自己的內書房,次日李氏便給芳脂開了臉過了明路,以通房的身份送到了內書房服侍他。芳脂又年輕又漂亮,許明孝以往有郭姨娘在時,還只是偶爾逗逗她而已,並沒認真放在心上過,如今郭姨娘惹了他的厭,芳脂立刻顯出來了,二人一時間雖不能圓房,卻也不妨礙說個情話拉個小手親個小
嘴什麼的,一時間是打得火熱。
許明孝還因此很是得意。
看吧,李氏縱嘴上說得再硬氣又如何,行動上還不是要捧著他順著他,皆因知道惹了他的厭,不但她沒有好日子過,她的娘家人也休想有好日子過,這不立時就送人來向他賠禮示好了?
算她識相,那許二太太的位子,就先仍讓她坐著吧,不過再有下一次,就休怪他不客氣,甩她一紙休書了!
吳媽媽拐彎抹角的聽說了這些話后,氣得半死,立時就要去稟告許明忠。讓一臉平靜的李氏和許夷光給拉住了,說不過一個不相干的人罷了,有什麼好氣的,彼此就是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無事時哪怕同住一個屋檐下,也連照面都不要打才好呢,萬一許明忠知道后,把芳脂給發
落了,再讓她們母女去服侍許明孝,給他侍疾,她們不是得噁心死了?
至於芳脂,那些話除了她,還能從誰的嘴裡傳出來?她既然「志向遠大」,那她們豈能不成全了她。
李氏立時又抬了芳脂做姨娘,成了闔府幾代以來,第一個沒與夫主圓房,自然更談不上為夫主開枝散葉,便直接有了姨娘名分的妾室,還說了等許明孝好了以後,便為芳脂擺酒,讓她好生風光一下。
芳脂因此得意非凡,連她娘家人都抖了起來。誰不知道二房的主母是擺設,如今郭姨娘又被送走了,她生的兒女也惹了二老爺的厭,等自家閨女與二老爺圓了房生了兒子后,不怕不能跟昔日的郭姨娘一樣風光,便是二老爺不日便極有可能丟官,那也
仍是府里的二老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是?
只可惜,誰也沒料到許明孝不但丟了官,還丟了功名,即將瘦死的駱駝還真未必有馬大不說,脾氣也想都知道會變得更暴躁更古怪,夠芳姨娘喝一壺的了,也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才後悔?
但不管她屆時怎麼後悔,已經有了姨娘的名分,那她這輩子便只有死,才能離開許明孝這個夫主了!
吳媽媽忙應了李氏的話:「太太放心,我回頭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芳姨娘去,想必老爺和她都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太太病著,精力不濟,就不用她來給太太磕頭謝恩了吧?」
說到最後,語氣里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芳姨娘既然一心為太太分憂,這次就讓她分個夠!主僕兩個正說著,冷不防就隱約聽見內書房那邊鬧了起來,吳媽媽忙道:「太太,您身體還沒復原呢,快躺下歇歇吧,姑娘昨夜給您侍疾一整夜,也累壞了,很該也躺下歇歇才是。至於旁的事,自有奴婢呢
,奴婢做不主了的,自會去請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示下,太太和姑娘只管放心歇著吧。」
說完不由分說的服侍忍笑的母女兩個躺下,再吩咐立夏看好門,誰也不許進去打擾太太姑娘歇息后,才換上一臉的驚慌,往內書房那邊兒看熱鬧去了。
卻是許老太太聽了芳姨娘的話,得知許明孝瞧著有些不好,帶著人急慌慌趕了過來。正好就撞上許明孝過了最初的痛不欲生后,越發的痛不欲生,在砸屋裡的東西,把屋裡砸了個亂七八糟不說,自己也慘白著臉累了個夠嗆,趴在一地碎片間,一動也不動,只是嘴裡反覆的喃喃著:「我要殺
了他們,我要把他們全部都殺光!」許老太太見狀,又氣又心疼,急道:「你這孩子,生氣了要打罵下人都使得,為何偏要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不就是沒了功名嗎,沒了就沒了,什麼大不了的,難道沒了就不吃飯不活人了?還不是一樣活,
身體壞了卻不一樣,怎麼也挽不回了,你是想讓我老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嗎?」說著哭起來,一行哭一行罵許明忠:「幹嘛要讓人把消息徑自送到你面前,不能等你身體好些后,再緩緩的說嗎?還有李氏那個狠心絕情的,你都這樣了,她也不來瞧瞧你,真以為如今無數雙眼睛盯著咱們家,我便治不了她了是不是,這婆婆要治兒媳,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易如反掌,我倒要看看誰敢有半句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