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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酒與意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酒與意


  武人需「勇敢」。


  「勇」指勇猛精進之心,「敢」指敢於拔刀亮劍。


  如果失了「勇敢」,自是淪為平庸,變成軟弱無能之輩。


  一個普通人可以是「懦夫」,但身為一個武人,一個被冠以「宗師」名號的武人,如果被說是懦夫,幾乎可以說的上是奇恥大辱。


  倭國人對趙小南氣憤不已的同時,更多的是對武藤日久的指責。


  在他們看來,武藤日久即便輸了,也比畏敵怯戰好,因為你輸了,輸的是個人的名譽,你畏敵怯戰,卻是失了「空手道」和「倭國」的臉面。


  倭國人對武藤日久「千夫所指」,華夏人對趙小南「交口稱讚」。


  趙小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如果手塚朝生、香川佐波和上原風見,都對他避而不見,那他還打個屁啊!

  入夜前,趙小南讓范統召集了媒體,向柔術宗師手塚朝生下了戰書。


  媒體人剛散去,尾上千崎就意外的登門。


  范統讓弟子把尾上千崎放進來。


  尾上千崎只有一人過來,進來之後,手拿了一個白色信封,雙手遞呈給了趙小南。


  趙小南轉交給了阮鳳儀。


  阮鳳儀打開信封看了一眼,對趙小南說了一句,「是武藤日久送來的。」


  趙小南本來以為是戰書,但等阮鳳儀把信念完之後,才發現原來是請柬。


  武藤日久約他今晚到「昭和居酒屋」喝酒。


  等尾上千崎離開之後,范統勸趙小南不要去,說是「鴻門宴」之類的。


  趙小南不認為武藤日久會害他,即便真的要害他,也不會明目張胆的送請柬過來,在約見的過程中對他進行加害。


  范統、方文龍說也陪趙小南一起去。


  趙小南卻沒有帶他們,畢竟人家武藤日久說的只是請他喝酒,沒說請華夏武術代表團喝酒。


  他要是帶那麼多人去,好像自己怕了似的。


  趙小南帶著阮鳳儀離開了武館。


  范統聘用的司機,把他們送到了一家小酒館的門口。


  小酒館身處偏僻街道,四周都已經暗沉靜寂,只有小酒館燈火通明,還沒走進,就聽到裡面人聲喧鬧。


  趙小南帶著阮鳳儀下車。


  推開小酒館的木門,熱氣與酒氣撲面而來。


  小酒館不大,招待客人的空間大概只有兩間房的面積,七八張桌子而已。


  酒館內的桌子都無空閑,來喝酒的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一個個喝的臉紅脖子粗的。


  在酒館內,還有一個盤著髮髻,穿著藏藍色和服,穿著木屐,踩著小碎步在酒館內端酒上菜的倭國女人。


  倭國女人三四十歲年紀,不施粉黛,風韻猶存,遊走在客人中間,熟練的應付著客人們的調笑。


  倭國女人看到趙小南和阮鳳儀,笑容滯了一下,然後含向他們走了過來。


  小酒館的客人,也注意到了趙小南和阮鳳儀。


  尤其是阮鳳儀姿色冷俏,更是惹人注意。


  倭國女人來到兩人身前看了一眼,然後欠身低頭,說了一句簡短倭語,然後抬頭問了他們一句。


  趙小南猜倭國女人那句簡短倭語,說的應該是「歡迎光臨」之類的。


  阮鳳儀把倭國女人的話翻譯給趙小南聽,「她說酒屋已經沒有空閑桌子了,問我們介不介意跟別人拼桌。」


  趙小南看向角落裡的一個禿頭長臉,穿著青黑色和服,六十多歲左右的老頭兒。


  老頭兒身材微胖,看上去一臉和氣,見他望來,還朝他低頭笑笑。


  「不用了,我們和人有約。」趙小南對倭國女人說完,就向老頭兒走去。


  阮鳳儀把趙小南的話,翻譯給倭國女人聽。


  趙小南猜這老頭兒就是武藤日久,因為武藤日久身邊站著一個熟人——那個險些被阮鳳儀擊碎喉骨的中年男人,也是武藤日久的大弟子——青川筱志。


  趙小南也是在回來的路上,聽方文龍說過,才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青川筱志脖子上纏著繃帶,在繃帶上滲有風乾的血跡。


  青川筱志看到他們過來,先是看了趙小南一眼,在看向阮鳳儀時,眼神有些複雜,說不上是憤怒還是敬佩。


  趙小南走到桌前,看了老頭兒一眼笑問:「武藤日久?」


  青川筱志把趙小南的話,翻譯給老頭兒聽。


  武藤日久含笑點頭,起身請趙小南入座。


  趙小南也沒客氣,坐到了武藤日久的對面。


  武藤日久伸手請阮鳳儀入座時,阮鳳儀只是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理他。


  武藤日久笑笑坐下。


  趙小南開門見山,抬眼向武藤日久問:「上午我去挑戰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在?」


  武藤日久嘆息一聲,用倭語回道:「我老了,身體不再強健,頭腦也不再靈敏,已經不能再代表空手道與你對戰。」


  趙小南聽青川筱志說完,點了點頭,心想這也算是個理由。


  「那今晚為什麼請我到這裡喝酒?」趙小南看了一眼桌上的三個酒壺和木托盤上的四個酒杯。


  武藤日久笑著回了一句,「當然是因為這裡的酒很好喝。」


  說完,武藤日久便為趙小南從木托盤上拿下一個酒杯,放置到了他的面前。


  「是嗎?」趙小南還沒有喝過倭國的酒,還真不知道滋味如何。


  武藤日久點點頭,為趙小南介紹道:「倭國的清酒有三大產地,一為江戶,二為京都,三為大關。這三個地方的清酒尤以江戶的菊酒,京都的白雪,大關的火山最負盛名。」


  趙小南聽武藤日久介紹完,目光頓時又回到桌上那三個酒壺上。


  這三個酒壺,一個白瓷瓶上繪著一片菊田,一個黑瓷瓶上繪著幾片白雪,一個褐色瓷瓶上,繪著火焰形狀。


  「就是桌上這三瓶?」


  武藤日久點點頭,先拿起帶著有菊田的白瓷瓶,給趙小南倒了一杯,然後伸手請趙小南品嘗。


  「請。」


  阮鳳儀這時開口問了趙小南一句,「要不要我替你試試?」


  趙小南笑著回了一句「不用」,然後將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是武藤日久親筆書信邀請來的,武藤日久即便真想要他死,也不會是在此時此地。


  等趙小南放下酒杯時,武藤日久笑問了一句:「感覺如何?」


  趙小南咂吧了一下滋味,然後抬眼回了兩個字:「甘醇。」


  武藤日久點點頭,又拿起黑瓷白雪那瓶,為趙小南倒了一杯。


  趙小南端起一仰而盡。


  「這一杯呢?」武藤日久問。


  趙小南回:「清冽。」


  武藤日久再次含笑點頭,然後又為趙小南換上褐瓷火焰那瓶,為趙小南倒了一杯。


  趙小南喝完,沒等武藤日久問,就給出了自己的感受。


  「火辣。」


  這瓶「大關火山」的確火辣,喝完感覺肚子里火燒火燎的。


  「趙君覺得哪一杯最好?」武藤日久將三瓶清酒擺成一排在趙小南面前,向他問道。


  趙小南看了一下三瓶清酒,然後回味了一下三種酒味,然後給出了回答。


  「大關火山。」


  大關火山酒雖然辛辣,但好過另兩瓶。另兩瓶度數明顯不高,感覺跟喝飲料似的。


  武藤日久感嘆一句,「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大關火山,年紀大了,越來越覺得江戶的菊酒最合胃口。」


  趙小南笑著回:「合胃口未必合心意。」


  武藤日久面帶疑惑,「趙君什麼意思?」


  趙小南為自己又倒了一杯大關火山,這才抬眼解答武藤日久的疑惑道:「年輕的時候是你的心意在做選擇,年紀大了就變成身體在做選擇了。」


  武藤日久略一思索,然後點頭含笑贊同趙小南的話。


  「趙君說的不錯,年輕時身體就是財富,年紀大了身體就變成債務了!」


  趙小南嘴角輕動,輕笑一聲說道:「是我誤會武藤先生了,我原本還以為空手道的武道宗師,至死銳意進取的心意都不會改變呢。現在看來,武藤先生的心意已經屈從於自己的身體了。我要早知道武藤先生這種想法,就不會向您發出挑戰,因為失了銳意的武者,不需要別人去戰勝,自己已經把自己先打敗了。」


  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年紀越大,身體就會越來越衰敗。但對於心意不移,勤練不輟的武者而言,身體相比同年紀的年輕人,反而會更加強健。如果武道境界天人合一,達到宗師水平,還能延年益壽。再往前一步,就是超凡入聖,由武道入仙道了。


  武藤日久「銳意」已失,儘管趙小南沒看到過他出手,但他顯然絕無可能是一個武道宗師。


  一個武道宗師以下的武者,對於趙小南而言,並不會讓他在仙道求索的路上,得到一些什麼啟發。


  趙小南端起自己倒的那一杯大關火山,一飲而盡后,起身向武藤日久告辭道:「酒呢,我也喝了。如果武藤先生沒有其它的事,我要回去睡覺了。」


  「等一下趙君。」武藤日久出聲制止。


  趙小南眼帶疑惑的看著武藤日久,等著他的下文。


  武藤日久起身說道:「我今天請趙君來,除了請趙君喝酒,還想以我個人的名義,與趙君打上一場。」


  聽完青川筱志的翻譯,趙小南明白了武藤日久這句話的意思。


  武藤日久沒有請他去空手道道館,而是來這小酒館向他約戰,就是為了不牽連「空手道」,說是以「個人名義」,也是怕輸了給倭國抹黑。


  趙小南猜測武藤日久今晚約他出來,大概是因為他留下「武藤懦夫」那四個字。


  他那四個字,打破了武藤日久全身而退的幻想。


  如果武藤日久不跟他打上一場,要賠上的不僅僅是他「空手道武道宗師」的名頭,還會背上千古罵名,別人一提起他,都要在他姓氏後面,加上「懦夫」二字。


  現在即便是他不想打,武藤日久也會求著他打上一場。


  趙小南可以選擇不打,但看在武藤日久雖然怯戰,但還算真誠的份上,趙小南決定成全他。


  「打一場沒問題,不過在打之前,我想先問一下武藤先生,是您的心意在向我約戰呢,還是你的身體在向我約戰?」


  武藤日久潑了杯中江戶菊酒,倒了一杯大關火山,仰頭喝下,向趙小南亮了亮杯底,表明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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