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寧靜的瑣碎

  62、英雄會（一）


  二月十八日，是東南水域的大日子。身為東南魁首的林海狼，將親自主持英雄大會，製定水域新的規則。


  為此楊樹滿早早的起了床，雖然仍是一身簡裝，人卻打扮的極為精神。他走出客棧，一股鍋邊糊的鮮味，立馬鑽入了鼻孔。


  楊樹滿咽了口涶沫，又回頭看了看，羞澀的旭日。這才定下心來，朝迎賓樓走去。門外的夥計，見客人上門。匆忙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道“敢問客官幾位？”


  “就我一人。小二哥，給我來碗鍋邊糊，外加四個油餅。好久沒吃這東西，真有些嘴饞。”楊樹滿說著話，隨夥計來到，一張靠窗的桌子跟前，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吸引了楊樹滿的注意。楊樹滿尋聲望去，見說話的正是，福寧州許記木行的二公子許大海“大哥，你覺得林海狼，會怎麽收拾咱們？”


  “早說不讓你來，你非要跟著！看，多少人看你？要是爹在，又要罵你了。”那書生打扮的青年，凶完弟弟。又不忍心，看他垂頭喪氣，隻能開口解釋“二弟，咱們常在，東海買賣。你可曾見過，海狼幫禍害咱們海商？”


  “那到不曾，可人家說……”許大海剛提起這茬，那書生頓時來了火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不少“人家說？你就知道人家說。你怎麽不想想，爹說的話。就算你不願聽爹的，自己還不會看嗎？

  自打林海狼掌控，對倭航線。先是泉州李旦發了家，隨後咱們福寧李家、林家、趙家，福州的張家，泉州的魏家、黃家，哪個不是近年崛起的巨商。還有那些老牌的海商，哪個不是狠勁的造船？這就是爹說海商大興的依據。


  還有那林海狼，雖說每船收取，三成紅利。可他保咱們不受禍害，風險少了大半。這就是海商們拚命打船的原因。


  你自己要學著去看、去想，不懂的就問，才能慢慢看透。到時你守著西南的木頭，我專跑呂宋，咱們許家才能大興。”


  許大海見哥哥發火，不敢正視，心底卻極不服氣。當下小聲的嘀咕道“讓我問，等我問了再挑刺罵我。”


  那書生見他說的可憐，心又不忍。溫和的說道“我和爹罵你，不是因為你問，而是因為你道聽途說，沒有自己去想……”


  楊樹滿正聽得興起，卻被另一個聲音，吸引了目光。那是個漁人打扮的凶漢，衝著身邊的朋友說道“吞掉？我倒是想。可人家林海狼，哪看得上咱們。你沒看見雷老五，巴巴的跑去東湧，可人家林海狼大手一揮，直接給甩去了呂宋。”


  “阿康哥說得有理，咱們呐，怕是真要挪挪地方嘍？”阿康旁邊陰沉的漢子，無奈的說道。


  “那也沒什麽不好，聽說早期去宮古的麻臉，製了兩艘大船，招募了數百名嘍囉。”背對楊樹滿的漢子，突然插上一句，頓時引起了其餘三人的鄙視。


  楊樹滿正待，再聽下去。卻看見，夥計又領個人來。心知自己吃的太久，耽誤了人家生意。連忙緊趕兩口，吃掉剩下的東西。


  海狼的午宴，設在一層東側的草甸上。即沒有張燈結彩，也沒有批紅掛綠。隻是用細竹圈出，畝許見方的草地，鋪上四五十張細席。再用島上的野花，紮成個丈許高的門樓。上方寫著縱橫四海的橫批，左手是，得天時，海外共鑄長城。右手為，占地利，海內同享富貴。


  楊樹滿覺得有些意思，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卻吸引了，負責書辦的注意。他麵帶微笑的走了過來，給楊樹滿行了，個主客的禮，才開口說道“老先生若有請柬，可以去論道會旁聽。不知是否需要，我來引路？”


  論道會雖然古時就有，楊樹滿卻從未見過，頓時覺得新鮮。便跟那書辦說道“如此，就麻煩小先生，走上一遭。”


  那書辦將手一擺，引領著楊樹滿，進了門樓，直朝人群走去。未及走到會場，就遠遠的看到。有位中年商賈，走上中間的講台。衝著眾人施了一禮，開口說道“小可蒼南溫和，世代經營對倭生意。方才聽取程兄高論，心有所感，厚顏登此高台。若是有所謬誤，還請各位前輩指點。


  今日既然是商道論戰，那我就先說說這個商字。商之本意，在於計算、估量。後來衍變為，我等行商之人的代稱。


  這是先賢們用自己智慧，指引我們行計算、估量之事。以我理解，這裏的計算，即不是單指數術，也不是單指謀斷。而是泛指，世間萬物、天理、人心。如此龐大的計算，要怎麽進行呢？先賢再次給出指引，那就是道。


  何為道？世間萬物，運行的規則，就是道。人與人間的相處原則，物與物間的轉換規律。風雲聚成、雷鳴閃電，均可稱道。想做好計算估量之人，必先解析明悟，如此宏大之道。


  我們身為商人，奉行商道。遵萬物運行之規，行宇宙洪荒之道。怎麽會是賤行？怎麽算是賤業？請程兄教我！”


  溫和言畢，台下齊聲喝彩，連旁邊老於事故，人情通達的楊樹滿，都被他煽動的熱血沸騰。默默旁觀的林統，更是在心底，深深刻下了這個名字。


  溫和下台之後，論道會雖偶有爆出亮點，卻也不甚精彩。林統漸漸失去了興致，起身走向海岸。


  就在這時，毒龍港爆發出嘈雜的人聲，遠遠的看去，四艘小船拖著，如山的龐然大物，駛入港灣。


  緊接著十數名少年，挑著紅旗衝到林統身前，納頭便拜。口稱“少年營全體，獵巨鯨一頭，為英雄會賀，為大統領賀。”


  “好，我便承了你們的好意，今天就開場獵鯨宴。”林統說話間，扶起地上的少年，繼續說道“準許你等和獵鯨者，以少年營的身份，旁聽英雄會。”


  少年們的眼睛亮了，激動的隻是行禮，卻說不出任何的話。林統感覺的出來，若不是現在的場合，他們或許能蹦的老高。他笑了，用更加的溫和聲音說道“去吧，把你們的獵物帶來。”


  “遵大統領將令！”少年們應完。強壓著心裏的激動，待走過會場的門樓，立馬跳起身形，撒歡似的朝毒龍港的方向跑去。


  就在這時，論道會上再次爆發，高聲的喝彩。等林統趕到跟前，論道之人已經下場。主持的書辦走上講台，衝著參會的海商說道“諸位，雖然我意猶未盡，還是要遺憾的宣布，此次論道會圓滿結束。


  諸位俊傑的論證，將會編纂成冊，發放至各位手中。下麵我們有請，南日島李記鐵行大東家李顯福。為我等敲響金鍾，祈禱諸位今年順風順水、財運亨通。”


  隨著書辦走下講台，顫顫巍巍的老者，在兩名書辦的攙扶下，走向前台。拿起供桌上的金錘，敲響金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