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消逝
夏暖暖臉色一白，驚訝的看著他。
「然後呢？」
夜司墨掀了掀眼皮，盯著她，面色沉靜。
「四個男人，將一個女人抓過去，你覺得會有什麼然後？」
夏暖暖的心猛地一沉。
儘管心裡早就有所準備，但真正聽到，還不忍不住的心驚。
然後，便是一陣后怕。
夜司墨看著她泛了白了臉色，略微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食指在桌面輕點了點，說道：「你現在還同情她嗎？」
夏暖暖抿緊了唇角，沒有說話。
片刻，才搖了搖頭。
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沮喪，「夜司墨，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夜司墨微挑了挑眉。
她抬手扶住額頭，揉了揉額頭，「發生這麼多事，我一直都被蒙在鼓裡，什麼也看不出來，甚至還責怪你，我是不是……」
她自責的樣子，讓夜司墨的眸色微深。
片刻，才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你不是沒用，是傻。」
夏暖暖一滯。
這個時候，菜已經上來，兩人便默默的開始吃飯，不再說話。
吃完飯，夏暖暖要回醫院，夜司墨大概是還有事處理，便只將她送到醫院樓下，就命小謝開著車走了。
第二天，她和楚楓已經約好，要替爸爸做解凍手術。
心裡要是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但好在早就知道了結果，所以即便再緊張，也能勉強克制住。
夜司墨自然也到了，坐在旁邊陪著她。
手術不算複雜，不過短短半個小時，楚楓就從裡面出來，神色凝重的看著她。
「你進去吧，沒有多少時間，長話短說。」
夏暖暖站起來，點了點頭。
她換上無菌服，一個人走了進去。
病床上，油盡燈枯的老人躺在那裡，雙眼微闔，許是聽到腳步聲，雙眼微微睜開一線，艱難的朝她看過來。
夏暖暖的腳步停在那裡。
眼眶早已泛濫，淚如泉湧。
「暖、暖暖。」
他朝她伸出手去，夏暖暖抿緊了唇角，忍了忍酸意，才快走兩步上去，握住他的手。
「爸，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老人望著她，目光微微有些迷濛。
片刻，才虛弱的說道：「我以為我在做夢，原來真的是你。」
這一刻，聽到他如是的話，夏暖暖自我構建了許久的堅強，終究坍塌下來，潰不成軍。
她捧著老人枯瘦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相比她的痛苦，夏守仁卻顯得平靜得多。
他靜靜的躺在那裡，以一種悲憫又慈愛的目光看著她，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暖暖，你聽我說。」
夏暖暖嗚咽著，點了點頭。
眼淚卻沒能止住。
也許是感覺到自己命不久時，他沒有再苛求她停止哭泣。
緩慢的說道：「這輩子，我自知對不起的有三個人。」
「咳咳……一個、是你母親，當、當年如果不是我，她不會和自己深愛的人分開，也不會將自己的一生埋葬在那個小地方，是我太……自私，以為愛就是獨佔，才會故意讓他們心生誤會，你……」
「你母親怨了我一輩子，我去了地下，也是要和她賠罪的。第、第二個人，是你姐姐。」 「暖暖，你是有一個姐姐的，你們是同胞雙生子，但是她有先天性腎衰竭，那個年代，我自知養不活她，就將她拋到了孤兒院門口。這些年，我經常做夢，都會夢到她躺在雪地上的襁褓里，哇哇大哭的樣子
。」
「第三個人，就是你。」
他突然緩緩轉頭，看著夏暖暖，枯瘦的手愛憐的撫上她的臉，眼中隱有動容的淚光。
「暖暖，爸爸這輩子犯下的錯，卻報應在你身上，是爸爸對不住你，我活不下去了，沒有辦法彌補你們姐妹倆，以後如果有機會，你多包容一下，權當看在爸爸的份上，不要恨她。」
夏暖暖震在那裡，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是說不出話來。
夏立春是……
「暖暖，答應我，好嗎？」夏守仁的聲音再度響起。
夏暖暖看著他，仍舊覺得不敢置信。
「可是，媽媽不是只生了我一個嗎？怎麼會是兩個？」
夏守仁的意識像是已經進入彌留之際，不太清楚了，雙眼迷濛。
「她生的是一對雙胞胎，我不會記錯。那一年，雪下得很大，下半夜的時候，她突然喊肚子疼，我清楚的記得，我將她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走不了路了，你們姐妹倆……」
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一樣。
夏暖暖連忙伸出手去替他順氣，夏守仁微闔了闔眼，緩緩地道：「暖暖，是我欠她太多，所以，別恨她，別恨她……」
握著的手突然一軟。
倏一下，沉落下去。
夏暖暖的心，彷彿也隨之轟然沉落。
旁邊，心跳監護儀開始響起急亂的聲音，楚楓從外面進來，只是一眼，便大聲叫道：「丁儀，準備手術。」
「是。」
旁邊的一個女醫生出去了，楚楓看向夏暖暖，見她目光渙散，彷彿一尊石雕一樣立在那裡，臉上毫無血色，一片麻木和空洞。
他突然有些不忍，半響，也只輕嘆一聲。
「逝者如斯，節哀。」
夏暖暖的指節一節一節的緩緩握起來。
最終，點了點頭。
「人我要帶走了，你……」他頓了頓，最終，沉聲道：「你需要留一點什麼紀念品嗎？」
簽署了遺體捐贈協議，即便是親人，也不能再動死者身上的任何東西。
夏暖暖看著他，最終，搖了搖頭。
「他在我心裡，這就是最好的紀念。」
楚楓點了點頭，很快，丁儀就找了幾個人過來，將人推了出去。
楚楓自然是跟他們一起走了，整個病房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夏暖暖站在那裡，陽光從窗戶灑落進來，灑在她的肩頭，像雪一樣冷。
她微微閉眼，空氣中似乎還有老人殘留的氣息，以及一聲一聲沉重如山的話語。
「暖暖，別恨她……」
眼淚，霎時滾落。
夜司墨不知是何時走進來的，他的眉眼微沉，沉默的走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擁在懷裡。
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終於找到停靠的港灣。 夏暖暖再也剋制不住，揪住他肩上的衣服，失聲痛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