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爸爸死了……
「爸,您胡說什麼呢?您沒有對不起我和母親啊!」
「其實我的身體早就不行了,一個月前,我已經查出來是肝癌晚期,這場車禍,只是提前讓我解脫而已。」
夏暖暖身子一震。
她呆立在那裡,已經無法作出反應,老人蒼白泛青的臉,像是身體的血液已經流失乾淨,只剩下一副毫無生機的軀幹,她吶吶的搖頭,「不,不可能的,一個月前,一個月前您不是說檢查沒問題嗎?」
「我騙你的,那時候你在參加高考,我不想讓你擔心……」
「爸!您怎麼可以這樣!」
夏暖暖握住父親的手,撲在他懷裡痛苦的哭了起來。
「求求您,別丟下我,求求您別丟下我一個人。」
「孩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讓你受苦了,以後遠離這裡吧,離開京華,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您說的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是我的家啊,是我長大的地方,我為什麼要走?」
「爸爸對不起你……」
「爸!」「我想你母親了,好想好想。當年我就不該帶走你的,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海市,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恨了我十幾年。暖暖,我好像又看到她了,她做的菊花糕,是用山上的野雛菊做的,我想吃她做的菊花
糕了……」
「爸,您胡說什麼呢?母親,母親不是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嗎?她不是我十三歲的時候生病去世的嗎?什麼叫丟到海市?爸,您說清楚一點。」
然而,老人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他突然咳了一聲,然後大把大把的鮮血從嘴裡噴出來。
夏暖暖的眼睛眸然瞪大。
然後,倉皇的驚叫一聲,「爸!」
「醫生!快來醫生!快來醫生啊!」
她奔出去,跌在地上,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對著周圍大喊,「有沒有一個醫生過來!有沒有醫生?」
一個醫生帶著兩個護士從外面衝過來,神色嚴肅的問道:「怎麼回事?」
「醫生!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夏暖暖拉著醫生撲到父親的病床上,醫生臉色一變,看向旁邊的心電圖,立馬動作起來,吩咐兩個護士,「快叫陳主任過來!」
「是!」
一個護士跑出去了,另一個護士留下來,幫著他給病人做急救。
「爸,您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可以好起來了,你堅持一下。」
夏暖暖緊張到連握著父親的手都在劇烈的抖,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巨大恐慌整個人兒的籠罩了她。父親的嘴裡一直不斷的噴出血來,流出了氧氣罩,她伸出手去給他擦拭,但血越來越多,怎麼也擦不幹凈。
「爸,您別嚇我,堅持一下,求您堅持一下。」
老人的目光已經渙散,對她的話充耳不離,眼睛盯著虛空里的某一處,像是看到了年輕的妻子抱著孩子站在一片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叢中對他笑。
阿笙!我來了!
他伸出手去,像要拉住虛空中某中伸出來的手。
然後,突然眼睛一瞪,整個人劇烈的抖起來,嘴裡嘔里大片大片的鮮血,夏暖暖尖叫一聲,抓住他,像要抓住一個人的生命一般,然而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突然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後眼眸漸漸黯淡下去。
夏暖暖只覺手心握著的寬厚手掌突然失去了力氣,從她手心滑落,跌了下去。
像從極遠的天際響起的一聲重擊,重重的擊打在她的心上。
她徹底怔住。
眼淚掛在臉上,嘴唇還保留微張的樣子,目光獃獃的從那隻滑落的手移到老人緊閉的雙眼上。
耳邊響起一陣急速的滴滴聲,那是心電圖迅速歸零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夏暖暖感覺整個天地都安靜下來,眼前似乎變成了一片蒼茫的白色。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女孩騎在父親寬厚的背上,咯咯的笑著,父親將一隻織好的竹蜻蜓放在她的手心裡,抱著她在空中旋轉。
她好像又看到了任性的女孩子因為賭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整天都不吃飯,父親端著飯菜進房間里討好的哄著她,她生氣的將拳頭打在父親寬厚的肩背上,父親寵溺一笑,什麼也不計較。
還有生日的時候,父親將一枚藍色的鑽石送到她面前,說等她結婚的時候,就將鑽石鑲嵌在皇冠上,他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
爸爸!
你還沒有看到我成為世上最漂亮的公主呢!
你怎麼可以走呢?
你不是說要永遠陪著我嗎?
要保護我,照顧我,讓我一輩子也不受到欺負嗎?
你怎麼可以食言呢?
夏暖暖的眼淚噼里啪啦掉下來,沒有聲音,像是一柄巨斧在她心上狠狠鑿了一下,砍斷了她所有的知覺,包括聲帶。
醫生在旁邊忙碌,最終,放棄了拯救,對護士說道:「通知病人家屬,準備下死亡通知吧!」
夏暖暖是被兩個護士趕出來的。
以沒有家屬同意,陌生人不能呆在病房為由。
她沒有辦法辯解,那些醫生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然後,她看到那個「夏暖暖」蒼白著臉色從電梯里衝出來,莫浩然跟在後面,一直在不停的勸著她,安撫她。
他們經過她身邊,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臉上仍戴著口罩,只是已經全部被眼淚打濕了,手上染著鮮血,那是父親的,上面還有父親的溫度。
裡面傳來一聲凄厲的嘶吼!
「爸!你醒醒!你醒醒!爸!」
緊接著是莫浩然忍著悲痛安撫的聲音,「暖暖,你別激動,你肚子里還有孩子,夏叔叔已經去了,以後你還有我……」
夏暖暖只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漩渦,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深深的往裡面扯著,不斷的下沉,下沉。
森冷的寒意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從腳底一直躥上來,躥下四肢,脊背,胸膛,將整顆心都封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她靜靜的艱難的往外走。走廊上的風吹過來,將臉上的淚吹乾,她走到樓梯口,突然絆了一下,整個人都從台階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