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遭遇丈夫偷養外室之事, 娘家人撐腰聲援一番, 只要此事最後能妥善解決, 便也馬馬虎虎對付過去了, 不過, 當遭遇這種事的變成皇室公主后, 這一頁便不那麼容易翻揭過去。自從事情敗露, 尤駙馬立即處置了外室及其孩子,又一連在皇宮門口跪了近一個月,險些把雙腿跪殘了, 也還沒得到宮裡的諒解,尤夫人心疼長子,她很想去宮裡求一求容太妃, 然而, 她已經被奪去誥命,連
遞牌子求見的資格都沒了, 尤家上下人心惶惶, 氛圍端的是一片愁雲慘淡。
慈寧宮, 壽康殿。天色已晚, 涼風習習,惠安太后在彩廊下納涼, 季子清陛下和董皇後分坐左右相陪, 寬敞乾淨的庭院中, 元寶小王爺、季子珊正和圓圓大皇子捉迷藏玩,孩童的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惠安太后笑瞧了三個娃娃半
晌,爾後轉過頭問季子清陛下:「這都快一個月了,大駙馬那事兒,皇帝預備怎麼處置?」
「繼續晾著唄。」季子清陛下隨口回道,除了罷官尤駙馬、褫奪尤夫人誥命、以及貶官尤老爺外,季子清陛下就將此事晾到一旁,再也不管不問了。
惠安太后白季子清陛下一眼,語氣幽靜道:「大駙馬天天跪在宮門口,總這麼下去也不是回事呀,更何況……」頓了一頓后,惠安太后才語聲緩緩道,「容太妃已經心軟了,這幾天總來找哀家說情。」
聞言,季子清陛下輕嗤一聲:「說情……別的朕不管,只一點,大駙馬不可能再官復原職,他若想重新入仕,就憑自己的本事金榜題名吧,剩下的,母后瞧著辦就是了。」
「咯咯,皇祖母,我回來啦……」玩了許久的圓圓大皇子,忽從庭院里跑回來,一腦袋栽進惠安太后懷裡。
惠安太后攬著圓圓大皇子,露出一臉慈愛的表情,隨後回來的季子珊心裡吃味,便道:「母后現在就只疼圓圓,不疼我啦。」
「母后不疼你,大哥哥疼你,過來吧。」季子清陛下張開雙臂,對季子珊做出一副『母后不給你抱抱,大哥哥來抱你』的架勢。
季子珊朝熱情的季子清陛下做了個鬼臉,然後就跑去桌子旁倒水喝了。季子清陛下自討了個沒趣,只能尷尬的放下胳膊,季子珊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水,又給坐回椅子里的元寶小王爺捧了一杯,然後兄妹倆就擠在一起嘻嘻哈哈了,當聽到惠安太后交代董皇后,讓她明兒個宣尤
駙馬進宮去見容太妃母女時,不覺插嘴道:「他都欺負大皇姐了,幹嘛還叫他進宮裡來啊!」
「扇扇小公主,依你之見,那該怎麼辦呢?」見小妹妹一臉氣憤的模樣,季子清陛下特別謙虛的請教道。
季子珊扒著元寶小王爺的胳膊,大言不慚道:「他敢欺負大皇姐,可見不是個好的,他既然不好,那乾脆把他去掉,再給大皇姐換一個好駙馬就行啦。」
「小孩子家家的,胡說八道什麼!」惠安太后瞪一眼口無遮攔的季子珊。
季子珊委屈的嘟嘴:「誰胡說了,果子若是壞了,就能丟了再拿好的吃,駙馬變壞了,為什麼就不能再換一個新的呀,小哥哥,你說是不是?」季子珊徵求知心好哥哥的意見。
元寶小王爺摸摸小妹妹的腦袋瓜,溫聲道:「我們扇扇眼裡不揉沙子,只是,這事兒終歸要看容娘娘和大皇姐的意思……」尤駙馬認錯悔過的態度,做的已是足足的,只要容太妃母女願意原諒他,秉著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親的原則,惠安太后也沒必要去當一個惡人,畢竟惠安太后在這件事里,只是扮演一個要維護皇家公主顏
面的角色,同理,季子清陛下亦然。
這種明知是大錯卻還偏偏要去犯的人,有什麼好原諒的。季子珊見沒有人支持她的意見,便悶悶不樂的沒吱聲了,眾人又乘涼了一會兒,季子清陛下和董皇后便帶著圓圓大皇子告辭了,元寶小王爺也回了自己屋裡就寢,季子珊洗過美美的花瓣澡后,便穿著一身
輕薄的紗衣爬上惠安太后的床榻,沐浴歸來的惠安太后,見胖閨女盤腿坐在自己床上,不覺笑問道:「都這麼大了,還要纏著母后一起睡么?」
望著惠安太後走去妝台前的背影,季子珊改坐姿為趴勢,只將散著頭髮的腦袋瓜露在床鋪外頭:「不是來纏母后一起睡,我是想說,我討厭現在的大姐夫,他壞,不好——」
惠安太後接過打開蓋子的香蜜盒子,從裡頭挑了一些膏子,細細的塗在臉頰、脖頸、耳根等處:「你個小丫頭,近來怎麼總惦記這事兒,這不是你該管的,快回床上睡覺去吧,你明兒可要早起上學的。」
季子珊趴著沒動彈,只拿手指戳床單邊緣垂落的瓔珞穗子:「可大皇姐病得那麼嚴重,我每次瞧了都不舒服,要不是大姐夫待她不好,大皇姐也不會病呀,母后,你就給大皇姐換個駙馬吧。」塗好保養肌膚的香蜜后,惠安太後走回床邊坐下,把胖閨女的腦袋撈到自己腿上擱著,聲音溫和道:「傻丫頭,不是母后不願意給你大皇姐換個駙馬,只要她對母后說,她想和尤駙馬和離,她不想再和他過
日子了,母后自然不會不準……但是,尤駙馬丟了官兒,又在宮門口整日的跪求認錯,容太妃呀,她認為尤駙馬受了這麼大一個教訓,以後肯定不會再犯錯了,所以,她勸你大皇姐原諒尤駙馬這一回。」
唉,季子媛這個傻姑娘喲……次一日清晨,惠安太后打發幼子幼女去上學后,便叫人傳了容太妃來慈寧宮:「皇帝已經給哀家透過話了,你兄長思過半年後,就可以去新衙門上任了,至於大駙馬,他當年的官職是因尚主而封,如今他竟
然敢私置外室,不將皇家放在眼裡,官復原職是別想了,他以後能否再入官場,就要憑他自己的本事了。」「還有你嫂子,被奪的誥命也不會再賜下了,日後不許她再來皇宮走動。」惠安太后神色冷淡的說道,「你侄子明知妻子是公主,卻還膽大妄為傷她顏面,此事哀家和皇帝絕不可能輕縱,你叫大駙馬以後好自
為之吧。」容太妃目露哀求道:「太後娘娘,就不能再通融通融么……」讓侄子通過科舉之路再入官場,那得等到什麼年月啊,女兒是公主之尊,她的丈夫怎麼能是個白身,之前尤駙馬不僅被罷了職,連帶著身上捐的秀
才功名,也被一起革了,換言之,這是讓侄子從童生再一點點考起啊。「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你與其求哀家多通融,不如去問一問你的好侄子,他不知道公主是怠慢不得的么,既然他敢做,那就得敢當,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當什麼駙馬。」惠安太后冷冷道,「
行了,你回吧。」
容太妃強撐著表情,行禮告退離開了。
當天晌午前,日復一日在宮門口報道的尤駙馬,終於得到了面見容太妃和季子媛的機會。一進季子媛現在所居的宮殿,尤駙馬就痛哭流涕的跪下了,先是狠狠痛悔了一番,接著又祈求容太妃母女的原諒,並各種發毒誓保證以後絕不再犯,尤駙馬這陣子著實遭了罪,已基本晒成了黑黢黢的煤炭
模樣,容太妃見侄子態度誠懇,先疾言厲色警告了幾句,最後將季子清陛下的處罰一一道來。
尤駙馬聽到自己的最終懲罰后,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敢情他這麼多天都白跪了!
文華閣,東學堂。課間時辰,見季子珊悶悶不樂的趴在書桌上,寧玉澤便溫聲和氣的問她咋了,季子珊瞅一眼眉清目秀的舅家小表哥,爾後又垂搭下眼皮,長長的睫毛淺淺一顫道:「沒怎麼。」其實,她也有偷偷找過季子媛
,告訴她可以換掉尤駙馬的,但季子媛……恐怕只把她的話當成兒戲了吧。
季子珊長長的睫毛顫了一顫,寧玉澤只覺自己的心臟,也跟著輕輕動了一動。見季子珊情緒低落,露出不太想理人的模樣,寧玉澤摸了摸鼻子,又轉頭找元寶小王爺悄悄打聽,元寶小王爺揉一下胖妹妹的腦袋瓜,開口道:「她正在換牙呢,最近用膳都不太舒坦,等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
寧玉澤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原來是吃飯不香導致的精神不佳啊。看起來端坐在一旁其實暗暗豎起耳朵偷聽的穆淮謙,聽到元寶小王爺的解釋后,不由去瞅神態蔫蔫的桃花小公主,貌似是察覺到他的注視了,穆淮謙見桃花小公主倏然抬起眼帘,望過來一對明亮剔透的眸
子時,穆淮謙猶如一個幹壞事被抓包的小孩兒,趕緊將目光轉開了去。季子珊:「……」搞啥子呀這是,莫非是拒絕她之後又後悔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