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待第一場冰雪消融時, 廉親王妃攜女入宮來玩, 季子籮已將滿七歲, 一張鵝蛋臉生得端莊秀氣, 福身行禮的姿態亦優雅有餘, 惠安太后拉著溫柔懂事的季子籮, 笑著贊道:「阿籮果然是長大了, 一舉一動都瞧著

  有大家閨秀的章法了,不像扇扇那丫頭,一天到晚蹦個不停, 活似個小天魔星。」


  「我姑姑,可好!」一顆圓嘟嘟的紅裳糰子,不知什麼時候冒了出來, 此時正扒著門框嫩嫩的呼喊出聲。


  惠安太後轉頭一瞧, 頓時樂了:「圓圓怎麼來了?!你姑姑呢?」廉親王妃昨日便遞了牌子,說今天會和季子籮一起入宮, 小閨女也是早就知道的, 在廉親王妃沒來之前, 她被皇帝長子拎去鳳儀宮找圓圓玩了。


  圓圓大皇子見皇祖母問話, 咻的一下便將大腦袋縮了回去,只余甜嫩的小奶音響起:「姑姑——」片刻后, 季子珊拉著圓圓大皇子一道進來, 姑侄倆都是一身喜慶的紅裳, 戴著刻紋精緻的金項圈,又因兩人都是白胖滾圓的模樣, 說是一對親姐弟,只怕也沒人懷疑,季子珊目光幽怨的瞅著惠安太后,口內哼

  哼道:「母后,我哪兒一天到晚蹦個不停了,今天就沒蹦——」


  惠安太后瞧著蔫頭蔫腦的小閨女,笑道:「你這丫頭,又領圓圓聽壁角……」大孫子剛才說的那句『我姑姑,可好』,指定也是小閨女教他說的,不過,外客在前,惠安太后當然不會故意戳穿小閨女。「才不是聽壁腳呢,我們這是在躲貓貓!」季子珊忙替自己和圓圓大皇子粉飾太平,說話之間,姑侄倆就走到了惠安太後跟前,剛被惠安太后說性子太跳脫,季子珊這會兒便表現的特別乖巧,先摸摸圓圓大

  皇子的腦袋瓜,提醒他,「圓圓,見過皇祖母,再見過叔祖母。」作為一個男孩子,圓圓大皇子抱著自己的小拳頭,先朝惠安太后拱拱,又朝廉親王妃拱拱,接著就被惠安太后攬在身邊逗著玩,至於季子珊,她行罷禮后,便和季子籮窩在一處了,小姐妹倆各抱了一碟香

  瓜子磕著閑聊:「阿籮姐姐,等到明年春天了,你要不要來宮裡上學呀。」


  「明年恐怕不行。」季子籮動作斯文的剝開瓜子皮兒,笑道,「父王明年想去江南遊玩,已說了要帶我和哥哥一起去。」


  季子珊聽得眼珠子一亮:「去江南遊玩啊?」既而一臉羨慕的表示道,「我也好想去!母后,我能不能跟王叔一起出去玩啊。」季子珊羨慕完季子籮,就將期盼的目光轉向惠安太后。


  「你呀,一天到晚盡想著玩兒,你去問問你大哥哥,他要是同意,母后就答應你。」惠安太后瞥一眼滿臉都寫著『我要出宮玩』的小閨女,把皮球踢給了不在場的皇帝長子。


  季子珊只得暫時縮回腦袋瓜,繼續和季子籮嗑瓜子:「阿籮姐姐,堂哥也要一起去么?那他明年是不是就不來宮裡上學啦。」「正要和太後娘娘說這件事呢。」廉親王妃動作優美的放下茶盞,語氣溫雅的介面道,「子濤長了這十幾歲,連遠門還沒怎麼出過,王爺明年想去江南遠遊,便打算帶著他一起,也叫他看看咱們大周朝的山河


  風光,多增長些人文見識。」


  惠安太后笑道:「這感情好,男兒志在四方,多走走看看總是好的。」


  「母后,為什麼是男兒志在四方?女兒不能志在四方么?」季子珊的聲音又冷不丁的斜插進來。


  惠安太後分外熟練的往外踢皮球:「——問你大哥哥去。」


  侍立在惠安太後身旁的碧雲嬤嬤,在心裡默默道:完了完了,可憐的陛下,今天又要被公主纏得腦仁疼了。廉親王妃此回來慈寧宮,雖然一字未提京中流言,但她卻很清楚的透漏出一個意思,我家並無和儀萱大長公主府結親的意思,如若不然,她家應該緊著去公主府提親,而不是給兒子安排什麼遠方遊學的旅


  程,惠安太后亦不是什麼無事生非的性子,對滿京城亂飛的傳言同樣未置一詞。


  數日後的某個美好艷陽天,儀萱大長公主也挺著肚子進宮了。


  惠安太后秉持著淡定的態度,只和儀萱大長公主聊些孕期之類的話題,兩人東拉西扯了半天,儀萱大長公主率先破了功,忍不住說起次女和季子濤的事情。


  「你們兩家要是商量好親事了,皇帝給個賜婚的恩典,倒是再合情不過的。」惠安太后表態道。


  換言之,若是你們兩家並沒議定婚事,那就恕她愛莫能助了,太後娘娘並沒有強扭姻緣瓜的愛好。


  儀萱大長公主面色有點訕訕的,扯著帕子輕聲道:「大嫂,現下好些人都在議論這事,若是兩個孩子的事兒不成,那不叫人瞧笑話了么……」「京城裡的流語傳言何時斷過?一茬刷一茬的,等過了今年,誰記得這事兒,難不成有點什麼傳言出來,就非得坐實不成?」惠安太后微扯嘴角,目光中露出幾分嘲諷之意,「倘若是寒門小戶嚷嚷著你要把芸


  芸許配給他,你難道也要為了所謂的流言,非把芸芸許出去不成?」


  儀萱大長公主心頭惱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做夢!「這流言是怎麼傳起來的,哀家就不過問了——」惠安太后似笑非笑的看著儀萱大長公主,輕聲慢語道,「芸芸已經及笄了,也該緊著訂下親事了,這一出年,就又到選秀之年了,芸芸雖是哀家的外甥女,但


  到底姓高,不姓季,按照規矩,只要年齡到了,也是要參選的——」


  儀萱大長公主心裡念頭一轉,已明白過來惠安太后的意思。


  歷來皇帝選秀,選的都是妃妾,若是女兒也湊熱鬧去參選,倒像有點去給皇帝當小老婆的意思了。


  儀萱大長公主府。自打儀萱大長公主坐轎去了皇宮,高芸芸便坐立難安的等著,當聽說母親回來后,她立即奔去母親所居的正院打聽結果,她到屋裡時,儀萱大長公主正由嬤嬤捏腿,高芸芸見母親的表情不大好,心裡頓時


  咯噔一下:「母親,怎麼樣了?太后舅母……怎麼說?」


  「你濤表哥下一年要到南方遊學去了。」儀萱大長公主答非所問道。


  高芸芸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表情怔然道:「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儀萱大長公主一把摔了手裡的茶盞,怒聲道,「人家寧願去外頭遊玩,也不願意娶你的意思?!」儀萱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在高芸芸瞪大眼睛的表情中,語氣淡淡道,「你以後別再想著他了,


  我和你父親會給你訂一門親事,明年就送你出閣——」


  高芸芸臉色一白,淚珠子刷刷刷就湧出來了:「可是,母親,我只想嫁給濤表哥啊……」「還可是什麼!人家根本瞧不上你,你還非上趕著去丟臉啊!你不要臉面,為娘還要臉面呢!」想她身為公主之尊,先在廉親王妃那裡碰了軟釘子,又在惠安太后這裡碰了一鼻子灰,為的全是這個不顧臉面


  名聲的孽障,儀萱大長公主厲聲喝道,「哭什麼哭!叫你胡亂自作主張,弄的一家子都要跟著丟臉!」現在流言正盛,想尋摸一樁適合的親事,只怕也不大容易呢。儀萱大長公主盯著淚流滿面的次女,硬著心腸道:「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實待在府里!」季子濤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相貌端方,品德良好,更兼身份尊貴,可是,人家就是瞧不上次女,她又有什麼


  辦法,她就算想威逼一把,也沒那個資本啊。


  見母親心意已決,再無轉圜的餘地,高芸芸掩面哭著離開。


  當天晚上,儀萱大長公主正和高駙馬商議次女的事兒,忽有丫鬟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驚呼『郡主上吊了』,儀萱大長公主險些一口氣沒上來,高駙馬扶著正懷身孕的公主老婆,皺眉怒問:「現在如何了?!」


  待聽丫鬟說次女還有氣時,高駙馬恨恨的咒罵一聲:「一個個全都是來討債的!」除過繼來的兒子外,高駙馬與儀萱大長公主共有三女,長女年逾二十,至今未能出閣,估摸是要當一輩子老姑娘了,次女性子嬌,脾氣大,惹是生非的本領杠杠的強,這倆親閨女簡直要愁死他了,唯一令


  他欣慰些的,倒是小女兒還算乖巧懂事。雖然儀萱大長公主府下了封口令,但高芸芸懸樑自盡的事情,還是隱約的流了出來,惠安太后聽說之後,派了身邊的秋雨嬤嬤前去慰問,並且帶過去一番話——一哭二鬧三上吊豈是大家閨秀做派,如何匹

  配的了郡主之榮,若是高芸芸再胡鬧不休,就即刻奪去她的靜和郡主爵位。


  高芸芸懸樑上吊,本是為了威脅親娘,想叫她再替自己想轍子,誰知,沒引來廉親王府的同情憐惜,卻招來了宮裡的斥責不滿。


  正值大好年華,高芸芸哪裡真心想死,可她折騰了一圈,終究未能得償所願,心情頹喪之下,便一病不起。高芸芸因『情傷』卧床不起,而身在皇宮的元寶小王爺,也因風寒發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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