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
富錦候夫人低頭斂眉。
一般來說,正房嫡妻未進門之前,的確不好先光明正大納妾,最多弄兩三個通房擱屋裡就是了,要不然,哪家還會把閨女許過去呀。不過,事關自己女兒的切身利益,富錦候夫人自然要例外看待一下:「娘娘,那您說這可如何是好,二丫頭的年紀,實在是等不得了呀……」既然小姑子也有意叫女兒在正妃進府前入門,富錦候夫人立時態度
綿軟,口氣討好道:「娘娘替二丫頭想想轍子吧。」雖說未經太后陛下下旨准許,禮部和內務府不會按儀操辦,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要女兒能早一步得寵生子,估計也不會再有什麼正妃入門的事了,富錦候夫人試探著提議道:「娘娘,要不咱們……
直接將二丫頭送進王府?」
——雖然名聲會稍差些,但以後的實惠,卻是實實在在的。
「也行。」德太貴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應道。其實,德太貴人也有這麼個意思,既然惠安太后不給她明修棧道,那她索性就暗度陳倉,反正,就算惠安太後知道了,也不能真把她怎麼滴,畢竟,侄女早就有了側妃的名分,遲早都要成為兒子的女人,
等生米煮成熟飯了,惠安太后難道還能叫把侄女再遣回侯府不成?
殊不知,她們此舉正合惠安太后的心意。和季子銘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作蹦的越是無法無天,她老人家就越滿意好么,時隔幾年後,當季子銘一條船上的人全部被海風拍翻時,誰也無法拿先帝的遺言,指責她和皇帝一言半句——不是她和皇帝
故意找茬呀,實在是他們非往死路上跑,她攔都攔不住啊。
於是,大半個月後,一頂花轎將武二姑娘抬進了王府。
沒有禮部安排的鳴炮鼓樂,也沒有內務府擺出的儀仗排場,只有普通婚嫁時的吹吹打打,此事自引起了京城人士的強勢圍觀。
正如德太貴人所言,她們自作主張送武側妃入王府後,惠安太后的確沒把她和季子銘怎麼著,只口頭申飭了幾句『不合規矩』的話,便不了了之了——都洞房花燭過了,確實也不好再送回去了。
德太貴人不知道的是,惠安太后暗地下達了一道旨意,若是武側妃求見入宮——一律拒絕。天氣轉冷,漸入隆冬,季子珊很不幸的染上了風寒,神氣蔫蔫的病倒在床,惠安太后和季子清陛下立時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季子清陛下朝政繁忙,倒不能時時盯著生病的胖妹妹,惠安太后卻是寸步不離
的陪著小女兒,生怕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小小風寒,再一次造成難以言喻的傷痛。
「扇扇乖,該喝葯葯了。」季子清陛下宛若一個周到的老媽子,和顏悅色的哄著胖妹妹。季子珊感覺不舒服,自沒啥心情再裝可愛萌寶,在惠安太后懷裡拱了一拱,有氣無力的嘟囔道:「葯好苦,不想喝——」胖閨女柔弱可憐的小模樣,頓時叫惠安太后心疼壞了,惠安太后貼了貼女兒微熱的額
頭,也溫聲和氣的哄道,「扇扇乖乖,良藥苦口,喝了苦藥,病才會好呢。」
端著葯碗的季子清陛下,沉眉想了一想,開口道:「扇扇,你只要乖乖喝葯,哥哥就送你一件好玩的禮物。」
「又是福娃娃么?」季子珊小公主蔫蔫的望向皇帝老兄,扁著小嘴巴道,「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喜歡玩福娃娃了。」——不好意思,送福娃娃當喝葯獎勵,已經不好使了。
既然是大孩子了,那不就該懂事了么,怎麼還不給他老老實實喝葯!季子清陛下在肚子里腹誹一句后,又語氣溫和道:「那扇扇自己說,你想要什麼禮物?」
季子珊小公主眨巴眨巴眼睛,思咐著開口道:「那天,我看到小哥哥,在院子里練劍,我說他練的好,小哥哥說,大哥哥練的才好,大哥哥,我也想看你練劍——」
「行,只要扇扇乖乖喝葯,把病養好了,大哥哥就練劍給你看。」季子清陛下無所不應道。
兩人就『喝葯和獎勵』的話題達成一致意見后,季子珊自己捏著小鼻子,把苦口良藥給灌了進去,之後幾乎把小臉蛋皺成了包子皮兒:「好苦,我要吃糖!」
惠安太后伸手就塞給胖閨女一塊話梅糖。哄胖閨女服完葯、又哄她入睡發汗后,惠安太后溫聲對季子清陛下道:「清兒,你素日也別太勞累了,朝廷養著那麼多的官兒,不是叫他們白吃皇糧的。」當年,先帝爺會因一場風寒駕崩,追根究底是因為
多年積勞成疾,這才沒扛挨過來。
季子清陛下目露暖意道:「朕知道。」
三日後,季子珊的風寒徹底康復。季子清陛下按照當初的約定,當著胖妹妹的面,耍了一套特別瀟洒帥氣的劍法,這日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暖意灑面,季子珊穿著一件大紅色遍撒金色梅花的棉襖棉裙,裙擺、袖口、襟口處,均籠著一
圈雪白色的蓬鬆狐毛,襯得季子珊的十分玉雪可愛。「好!好看!」幾乎穿成一顆胖圓球的季子珊,坐在鋪著錦墊的寬大椅子里,興奮的拍著小巴掌,待季子清陛下收劍而立時,圓滾滾的季子珊努力跳下椅子,然後一扭一扭的奔向季子清陛下,口內甜嚷道,「
哥哥,我要學,我也要學練劍!你快教我!」一顆紅胖糰子在腿邊跳來蹦去,季子清陛下一抬手,先叫劉全順捧接走長劍,然後一彎腰,將腿邊的胖妹妹抱坐起來,伸手捏了捏胖妹妹的小鼻子,星目含笑道:「學練劍很累很辛苦的,哥哥還是教扇扇彈
琴吧。」頓了一頓,季子清陛下很違心的誇讚道,「扇扇彈琴可好聽了,哥哥最喜歡聽扇扇彈琴了。」
「不嘛,就要學練劍,我不怕累,也不怕辛苦!」季子珊似一個調皮的頑童般,在季子清陛下的手臂上扭來扭去。
季子清陛下微微頭疼——你個小丫頭學練劍幹嘛呀,殺雞宰鴨玩么。「哥哥要是不教我練劍……」季子珊轉了轉水靈靈的大眼珠子,接著往季子清陛下肩膀上一軟,口內嚷嚷道,「哥哥要是不教我練劍,我就又病啦,哥哥,我生病啦,我又生病啦,快點教我,你一教我病就好
了……」
季子清陛下哭笑不得道:「小丫頭,有你這麼裝病的么?」頭一歪,口一開,這就病倒了?
「沒有裝,真的病了!」季子珊毫不心虛的表示道。季子清陛下被胖妹妹纏的沒法子,又憐惜她風寒初愈,不忍叫小傢伙失望傷心,便吩咐劉全順去找一把輕木劍來,然後手把手教她玩了一會兒,季子清陛下以為胖妹妹只是新鮮一回,誰知小丫頭倒學上癮
了,每天都要找他學練一次,他若是推辭不教,小丫頭就……又正大光明裝病。這一日,季子珊抱著自己的小木劍,從乾明宮學劍歸來時,發現容太妃尤氏在慈寧宮,宮裡現有的三個太妃、以及一位太嬪,季子珊已和她們相當熟識,是以季子珊大大方方喚了一聲『太妃娘娘好』后,就撲
到惠安太後腿邊,笑眯眯的甜喚道:「母后,我學劍回來了!」
惠安太后略黑線的彈了一下閨女的腦門,頗有些無語的嗔道:「扇扇,你學什麼不行,為何偏要纏著你大哥哥學劍?」那是女孩子應該學的東西么?
「學劍好玩呀——」季子珊小公主鼓了鼓肉臉頰,雙目放光道。
惠安太后再戳一下胖閨女的腦門,輕瞪她一眼:「你呀,都叫你大哥哥慣壞了……」嘴裡雖是這麼說著,惠安太后卻不忘吩咐宮娥,趕緊把新做好的糕點端上來,叫胃口甚佳的寶貝女兒品嘗一番。在季子珊捧著美味糕點大快朵頤時,惠安太后微一轉首,看向神色略不自在的容太妃,語氣溫雅道:「子媛正懷著孩子,你這個當親娘的,也該叫她在公主府里好生靜養,隔三差五總往宮裡跑成什麼話,你
也不怕路上出點什麼意外……」
容太妃扭扭手裡的帕子,表情訕訕道:「臣妾已經說過她了,那臣妾剛才提的事兒……」
惠安太后嘴角一勾,語氣依舊不急不緩:「只要大駙馬在衙門裡好好乾,皇帝看到他踏實上進,自然會委以重任,你明白么?」
正在啃糕點吃的季子珊,在心裡輕輕『哦』了一聲,知道容太妃又來幹啥了。話說,在賜婚季子媛和尤大姐夫之時,未免看著不太好看,季子清陛下便給原是白身的尤駙馬,披上了一層恩封官職的外衣,既是面子上的恩封,自不會是油水豐厚的肥差衙門,這不,在清水衙門熬了快
兩年後,尤駙馬大姐夫不樂意再接著幹了,便慫恿蠱惑自己的公主老婆,叫她來宮裡尋容太妃,再由容太妃來惠安太后這裡求情。
惠安太后這般回話,容太妃便知此行又落空了,當下只得起身告退。望著容太妃失落鬱悶的背影,惠安太后單手托腮,在心裡默默道,叫你尤家出了位駙馬爺,她已經夠給面子了,尤駙馬沒有真才實學,只會高談闊論,卻妄想高官厚祿,一步登天,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