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不過去的一道坎
「這房內的人怎麼伺候的!不知道給人拿張椅子嗎?」寧路遠的臉色極為難看,簡直是大發雷霆。
寧陌笙不緊不慢地開口:「適才阮姨娘在這兒站得好好地,剛剛才叫了椅子,只是……阮姨娘要的那金絲絨坐墊,這夢茵閣沒有,我正想著去哪兒給阮姨娘尋去呢。」
寧路遠有點理虧,那玩意是皇上前些年賜下來的,按理說,好東西都該是正房先挑了,再送到那些側室妾室去的。
然而在這寧府柳平茵素來不爭不搶,寧路遠樂得清凈,一股腦都給那阮流芳和樂柔送去了。
更何況這阮流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府上的稀罕物件更是徑自由著阮流芳的性子挑了。
此時阮流芳的臉色極為痛苦,只抱著寧路遠的胳膊,委屈道:「老爺……不怪大小姐,是我沒能撐得住。」
這話一出,寧路遠的心底愈發疼惜:「怎麼能這麼說,你也是太懂事了些,不慌,我先……」
寧陌笙在旁嗤笑一聲:「父親。」
在這寧府,誰敢這樣直截了當地打斷寧路遠說話!
寧路遠的臉色登時變得無比難看,看了寧陌笙一眼,冷聲道:「怎的一點規矩都沒有!沒見我和你姨娘說話呢嗎!」
「父親,今兒這夢茵閣是我請父親來的,這靈藥被人下了毒,而倘若剛剛笙兒不曾讓這秋彤試藥,而今七竅出血的人怕就成了母親了!府上發生了這等大事,父親難道還要笙兒等著父親將姨娘送回房再行定奪嗎?」寧陌笙一字一頓,沉聲問道。
寧路遠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向那不住發著抖的秋彤。
秋彤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臉色也一片慘白:「老爺……」
這兩字,她幾乎是囁嚅著說出來的,唇角的血絲也跟著汨汨流下。
寧路遠素來不喜見血,此時也忍不住大蹙眉頭:「這是怎麼回事?」
他說著,竟然帶著點質問的語氣看向柳平茵。
柳平茵哪裡見過這陣仗,她微微有點瑟縮地看向寧路遠:「這,這……」
「這葯是阮姨娘的人拿來的,經手的不過幾人,父親問母親做什麼?」寧陌笙不緊不慢地開口。
阮流芳忍不住拉緊了寧路遠的胳膊:「這不關芳兒的事情啊……請老爺明察!」
寧路遠心底煩亂地要命,只蹙眉道:「是這丫鬟下的葯?賤命一條,死不足惜,趁早丟到亂葬崗去就是了!」
他說著,便要拉著阮流芳出去,寧陌笙毫不猶豫攔住了人:「父親!」
「還有何事?」寧路遠顯然也是有點耐不住了。
「父親,」寧陌笙按捺著心底的怒意,沉聲道:「母親差點被人害死,父親難不成是要視而不見嗎?父親貴為朝堂命官,倘若連府中都被人如此欺上瞞下,又要如何在外揚威?!」
寧路遠往外走的腳步頓時就停住了。
他很不樂意被人說這個,或許是因為當年靠了柳平茵娘家的勢,他本以為進了京城當了命官,便沒什麼人還會想起當年那岔,可是寧路遠而今卻愈發發覺,這永遠是他走不過的一道坎。
寧陌笙說的對,他必須要立威,無論是在府上還是在外面,這句話幾乎直接戳進了寧路遠心裡!
輕咳一聲,寧路遠掙開了阮流芳的手,冷著臉問道:「你好些了吧?」
他忽然改變了態度,阮流芳也是一怔:「老爺……」
「若是好些了,就和我去前頭正廳,」寧路遠沉聲道:「這事情必須要徹查,在府上都敢鬧出這些亂子,回過頭來旁人說的也是我們府上的閑話!」
阮流芳咬咬牙,見寧路遠主意已定,只好道:「那芳兒自然是要隨著老爺去的。」
寧路遠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榻上病懨懨的,打他進來就沒出過聲的柳平茵,蹙眉道:「夫人若是身子不好,就歇著吧。」
按照平時,柳平茵定然是就勢躺下了。
寧路遠是摸清了柳平茵的脾氣,柳平茵本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歷來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正是因此,受了欺凌,寧陌笙和柳平茵歷來都沒說過什麼。
只是這次……她們似乎也變了,變得徹徹底底。
因為柳平茵微微一笑,坐直了,雖然還是顯得有幾分怯懦,卻還是開口道:「這事是因我而起,我若是不去,又該如何當得起這府上的正房?」
這一來,不僅寧路遠詫異,連寧陌笙都微微怔了怔,下意識看向自己不顯山不露水的娘親。
柳平茵其實心底慌得不行,然而她也是明白得很,寧陌笙是自己的女兒,她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寧陌笙替自己擋在前頭,那自己這個當娘的,未免也太過失職了些。
寧路遠話都說出口了,自然也是不好改口,只好沉著臉色點頭:「那好,一刻鐘的時間,讓人都到正廳來。」
管事領命而去。
……
一刻鐘后,眾人都聚在了正廳。
寧路遠往主位走,下意識就要伸手扶阮流芳,阮流芳也是自然地往前跟,不知怎的,看到寧陌笙站在旁邊冷峻的眼神,寧路遠手微微一縮,轉而伸向了柳平茵:「夫人好些了吧?」
他太久不曾對柳平茵說這些體己話,一時之間,柳平茵也微微怔住了:「我,妾身……好多了。」
寧路遠也不過是擺擺樣子,見狀心底卻也有點不是滋味。
按理說,這柳平茵也沒犯過什麼錯,自打進了門,也是全心全意地料理著府上的事務,後來寧路遠開始納妾,換做旁人家,正房總要鬧上一鬧的,可是柳平茵依舊沒有,只是微笑著接了一個又一個妾室進來,看著她們一天天地欺到了頭上,也是不吵不鬧的。
而寧路遠這樣看過去,就見不知何時,柳平茵的頭上也有了隱約華髮,他卻是從未關心過半點。
寧路遠輕咳一聲,心底的愧疚一閃而過。
這女人也是活該!
從她進門,自己就從未喜歡過她,誰讓她還成天跟著自己!
想到這裡,寧路遠徑自鬆了手,只看向不遠處施施然進來的樂柔。
樂柔穿了一襲鵝黃色長裙,娉娉婷婷,端端是好看的緊。
寧路遠心花怒放,適才的心思登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