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夢魘
風司帶著林妙三步兩步地就離開了人群。
先前林妙的外傷她還可以勉強感知一二,現在她隻能有些無措的等待著小七的答複。
風司並不同於任何一個位麵各個修行體係之內的生靈,她雖然有著獨立的意識,但是並沒有如同凡人或者修仙者一般的靈魂。
所以曾經在元界,大能者們對著她嘖嘖稱奇,沒有靈魂,針對靈魂的攻擊對於她來說也就毫無作用。
也幾乎避免了位麵守護者在穿梭於諸多位麵的時候最容易遭遇的靈魂損耗的問題。
“她的神魂,應當是沒什麽損傷,隻不過,她的意識狀態並不好,可能還需要她自己走出來。”小七的聲音終於在她腦海當中響起。
風司仍是一頭霧水,但是勉強懂了小七的意思,這一關隻能林妙自己來過,他們誰也幫不了她。
將林妙安置在床榻上之後,風司坐在了屏風旁邊的椅子上,茶壺慢悠悠的漂浮過來給她蓄滿了茶水。
她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茶盞,冒著熱氣、滾燙的茶水被她毫不猶豫地倒進喉嚨裏。
“小七……”她怔怔地說。
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說她空蕩蕩的胸腔竟然也會感到‘疼痛’?
“風司,我隻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腦海中的電子音仍然是平靜的沒有任何感情。
…………
快跑。
喘著粗氣的林妙不斷地對自己說。
她在北辰法宗修行了十餘載,在這次所有築基期弟子都需要外出參與的試煉上,看到了立於人群前麵久違的故人。
這次的試煉,竟然是同鍾山劍派一齊的!
“那就是蒼雲師兄?“
“是的,那可是鍾山劍派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天生劍骨,靈根也是極佳,隻不過是為了凝成那傳說中的完美‘金丹’,才壓著境界來這試煉重尋找些機緣。“
“蒼雲師兄,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似乎從來都是這樣,從前大家一起做凡人的時候,同在小山村,他顧嶼就可以一路考到千裏之外的城池,是十裏八鄉最認可的天才。
來到了修真界,又有著無上的天資和資源。
他來到劍塚,絕世的寶劍隻為他而錚鳴,他隨手煉丹,硝煙散盡之後就能成就極品丹藥,他修行任一功法,都是毫無瓶頸一路高歌猛進。
他就像是籠罩在這個時代任一修士頭頂上的陰雲。
旁人的一切努力機遇在他麵前都像是個笑話。
尤其對於她林妙來說,顧嶼不僅僅是陰雲,更是噩夢,若說顧嶼這精彩絕豔的一生唯一的一點‘汙點’,就是她這個曾經在凡間的妻子了。
顧嶼想殺她,不止一次地想殺她。
可能她畢生的好運氣都用來逃生了,但是每一次也都是狼狽的很。
這次,她還能逃得掉嗎。
被人群簇擁著的顧嶼回身不知道跟身後人講了些什麽,突然很多束目光朝向她。
那些昔日還溫和的目光此刻都填滿了憎惡與怨毒。
“就是她啊。“
“她也配當蒼雲師兄的妻子?“
“原來就是她阻礙著蒼雲師兄。“
“她怎麽還不去死。“
原來,原來比朝夕相處的丈夫將長劍對準了她更可怕的事情是,所有人都希望她去死,並且認為這理所應當無比正當。
她那樣努力的活著,努力的修練,努力的同每一個人打好關係,她對師長前輩對同輩友善,可是這一切在顧嶼的三言兩語之下顯得如此的可憐而可笑。
她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不是。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強者的話才是話。
她弱,她就該死嗎。
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的符籙刀劍都悄無聲息的向她襲來。
她隻能跑,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道該跑到哪裏去,不知道有誰可以救她。
如果這就是命運,她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的不公平。
為什麽。
禦風飛行的靈力早就消耗殆盡,她隻能跑,踩在坑窪泥濘的路上,靴子早就沾滿了血水和泥水。
跑到力竭的時候,她突然有些釋然,如果命運就是如此,她也沒什麽辦法,可能就是她曾經做過錯事,可能她積攢的苦痛在下一世都會得到回報。
別掙紮了。
或許就是如同那些人說的一樣,她這麽普通,怎麽配和顧嶼有那樣的過往,怎麽配成為他的情劫心魔,她就該死。
她該死啊。
…………
床榻之上的林妙突然開始劇烈的掙紮,風司急忙走過去發現她臉上淚水不斷地滑落,她的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有些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救救我,救救我啊。“
“為什麽,為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聲音太過於淒厲,風司隻覺渾身一震。
為什麽。
她似乎也有好多的疑問,可是,可是……
很快的,麵前的林妙逐漸平靜了下來。
甚至麵容之上還帶著絲絲縷縷的微笑。
“不好,風司,她快要撐不住了。“小七的聲音卻在這時突然在風司的腦海中響起。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抗爭了,可是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太難了,倘若一個人苦難遭受的足夠多,怨天無果,是不是就隻能懷疑自己,怨恨自己,憎惡自己。
是不是到了最後,還是得屈服於命運。
風司伸出手,緊實地握住了林妙的手。
她幾乎同別人從來都沒有切實的軀體接觸,氣流總是經久不息的阻隔在她與世間萬物之間,可是這一次,她用自己冰涼的皮膚貼上林妙,希望可以傳遞給她一點點的力量。
“林妙,我救了你。“
“命運並沒有什麽不可以被挑戰的,當然失敗了也並不可恥,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別放棄自己。“風司輕輕的開口道。
她隱約間感覺自己讀懂了林妙的掙紮。
問心石,會問你修行的決心磨練你的道心,也會問你內心深處最深沉的恐懼,直擊你的弱點。
風司沒有靈魂,問心石囿於法則問不到她,可是它似乎又透過林妙問到了她。
她毫不懷疑,自己曾經也有這樣艱難痛苦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