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1章 1391 要不要
究竟要不要出去？
這對於1944年12月初一天早上的陶欣蕾來說，是一個問題。
這是一個有些過分寒冷的冬日，街上處處可見凍得抄起手來的行人。
坐在小緯六路路西一家咖啡廳臨窗桌位上的陶欣蕾，是感覺不到太多寒冷氣息的，冬日的慘陽，落在她的身上，給她送去不屬於這個季節的溫暖。
但她猶豫著，究竟要不要走出去。
因為，就在這家咖啡廳斜對過的街口四周，有一個人，端著一份報紙，靠在路邊的一棵樹榦上翻閱。
有樓宇之間的狹小陽光落在這個人所在的位置，看著很像是借著那點溫暖在街頭閱讀的普通人，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少見，有一些讀者發現了報紙上有喜歡的內容的時候，的確會選擇就在路邊閱讀。
儘管這個人也是這個樣子的，而且這個人也不過是在幾分鐘之前端著報紙走到那個路口之後突然停下來，開始看報紙的，但是陶欣蕾知道他肯定不是為了看報紙而看報紙。
她確信這個人站在這個路口，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比如等人，或者等著和某人接頭。
原因很簡單，在外面寒冷的街道上，就在這個人停下看報紙的路口四周，還有另外兩個擺攤的，一個是擦皮鞋的，一個是賣雜貨的。兩個小攤上都有一個客人，擦鞋的客人和買雜貨的客人，都是在這個人停下看報紙之前就到位了的，而在這個人開始停下看報紙的時候，這兩個小攤上的客人也像是剛剛光顧不久的樣子，開始跟攤主寒暄
搭訕。
足足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擦皮鞋的貌似的確不應該這麼快擦完，但是雜貨攤上的那位客人到現在也沒有真正掏錢買下任何一樣東西。
四個人像足了街頭上常見的小攤主和顧客的關係，然而陶欣蕾卻清楚的知道，這四個人都不是普通的行人。
因為，其中那個徘徊在雜貨攤上的客人她看著眼熟，好像是十幾年前在國民政府魯東省特勤一處工作的特工，而這個人，早早的就已經投靠了日本人，成為日軍駐吉特務機關麾下的一名特務。
更因為，那個靠在陽光下的樹榦上看報紙的人是……陸秋生！
陸秋生是上個月回到吉南市的，暫時住在趙揚家，而且明著參與了大觀運輸的一些具體的工作，看著像是準備回到吉南市安頓下來的遊子。
然而陶欣蕾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證實了陸秋生的身份。
不管是這一次回到吉南市，還是以前在臨海市，陸秋生都是社工黨地下黨員！
社工黨、特務在斜對過這個路口的交集，就算陶欣蕾只是一名間諜工作的新手，也能猜到雙方都在等待著某個時間的到來。
一旦到了這個時間，陸秋生可能會和某人見面，而只要陸秋生和任何人見面，那四個特務就會立刻行動起來，實施抓捕。
扭頭看了看咖啡廳一角那個巨大的座鐘上顯示出來的時間——上午九點五十八分——陶欣蕾的心繼續糾結著。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陸秋生和人約定的時間，肯定是上午的十點鐘，這也就意味著再過兩分鐘的時間之後，斜對過的路口上即將上演一出好戲。
要不要出去？
陶欣蕾不得不顧念一下和陸婉媚的情分，誰讓陸秋生是陸婉媚的親弟弟呢？
還有趙揚，如果讓趙揚回來之後，她曾經早早的觀察到了陸秋生的危險，卻選擇了見死不救，趙揚又會怎麼樣想？
街上的行人稀少，卻終究還是由稀稀拉拉的行人在街頭走過。
從陶欣蕾的角度望出去，她已經可以看到，在小緯六路的北段，有一個穿著長衫提著一個小型行李箱的中年人正朝著這邊走過來。
他是不是就是準備和陸秋生接頭的人？
等到這個人走到斜對過的那個路口的時候，陸秋生是不是就要陷入萬劫不復的危險之中？
陶欣蕾在心底長長的嘆息一聲，拿起自己手邊的小包，掏出一張鈔票，放在了桌上。
然後，她告訴恰好經過的侍者：「我朋友如果到了，就說我臨時有事先走了。」
侍者認識她，恭謹的應下：「好的，陶小姐。」
「麻煩你了。」
陶欣蕾溫婉的一笑，拎著小包走進了咖啡廳的衛生間。
一分鐘之後，一個穿著緊身西裝，頭上戴著鴨舌帽，上唇上帶著一抹小鬍子的年輕人從衛生間之中走出來，又徑直走出了這家咖啡廳的大門。
曾經偶爾關注到這個年輕人的人不免有些小小的好奇，為什麼這個年輕人是從女衛生間里走出來的？
而且，好像也沒注意過，曾經有這樣一個客人關顧這家咖啡廳呀……
…………
…………
陸秋生站在路口上，靠著樹榦看報紙，一雙眼睛里隱藏著一抹淺淺的焦慮。
他今天來到這裡，的確是有接頭任務，對方是上級領導派過來的一名交通員，給他傳遞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
然而，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幾分鐘抵達了這個接頭地點之後，陸秋生就感覺今天的接頭任務麻煩重重。
他早已經不是當初剛剛前往臨海市的毛頭小子，長期的潛伏工作，練就了他的機警。
路口兩側的那兩個攤點和攤點上的顧客，在他停住腳步的那一刻，就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從他的角度悄悄觀察了兩分鐘之後，他甚至已經發現了兩個攤點上藏槍的位置。
該死的！這是被特務盯上了！
如果繼續執行這一次的接頭任務，怕是要被特務們抓現行了。
但問題是，接頭的同志暫時還沒到，萬一這個時候他自己早早的撤退掉了，就極有可能把那位接頭的同志暴露在特務的視線之中。
天知道特務機關是不是只在這個路口埋伏了四個特務！
陸秋生有些說不出來的焦慮，他想要等著接頭的同志已經在這條街上出現之後，再想辦法提醒對方注意安全，然後再緊急撤離。小緯六路上自北而來的那名穿著長衫的中年人引起了陸秋生的悄悄關注，尤其是那個中年人提著行李箱的手勢——拇指和中指、無名指抓握行李箱的提手，食指和小指卻是攤開在外面——陸秋生基本上確
認，這一位就是準備跟他接頭的同志。悄悄的深吸一口氣，陸秋生悄悄的騰出一隻手，悄悄的摸到了口袋裡藏著的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