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與君殊途可同歸?(二十五)
幽冥暗影,穿梭於黑幕之中。
魅影輕巧如燕雀一般,生生將群山嶺上的山寨團團圍住。月華哨響,男子踏月而至,手持羽扇面若皎月,好不風流。
「如何?」燕韓開口。
狹長的鳳眸掠過穹光,視線淡淡地瞟向喜氣衝天的山寨,薄涼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縫,渾身散著寒氣。
他的人,也敢娶?呵……
「郡主正與王岩拜堂。」下屬低聲答道。他話音落下時,空氣隱約又冷了幾度,四周更是靜悄,無人敢出一口大氣。
這敏德郡主,也是膽大的主!
「呵」燕韓冷笑一聲,狹長的黑眸冷凝地盯著山寨,捏著摺扇的手隱隱泛白。少頃,他道:「按計劃行事。」
風聲蕭蕭,吹動枯葉瑟瑟發寒。
這夜,愈發沉寂。
——
窗花剪影,羅曼緋紅。
蘇扶月身著鳳冠霞帔,手持著紅綢,蓮步緩緩朝著正廳走去。琴瑟菲菲,花瓣滿天,交織著紅綢,倒是雅緻。
王岩緊繃著身子,時不時朝著蘇扶月瞟去,咧著的嘴笑意飛揚。而後,他便是武成候的乘龍快婿,又有天仙一般的妻子投懷送暖的。
這麼一想,王岩通體舒暢。
恨不得,立馬就抱著蘇扶月,直接入了洞房。卻世家小姐極重禮教,他唯恐怠慢了她,只得壓著性子陪著拜堂。
「大哥今日大喜,小弟們敬大哥一杯薄酒,謝大哥這些年的照拂之義。」一鶴髮童顏面色純真的年輕男子笑說道。
蘇扶月粗粗掃了眼,杏眸微愕。竟是毒公子,曲長言。
此人殺父殺師,行事皆隨心而定,手段毒辣性情乖張。這群山嶺,還真是一處有趣之地。
王岩大笑,「小弟客氣了!」
話落,他端起那一杯酒,豪爽飲盡杯中酒。隨性地將手中碗摔在地上,豪氣雲天道:「好酒!」
曲長言意味深長地瞥了眼王岩,謙遜拱手,笑言:「給兄長的踐行酒,自是要頂頂好的才行。」
「好……」王岩笑意乍止,「踐行酒?我並未要出遠門,踐什麼……行?」
王岩話音剛落,一口黑血噴涌而出,他狼狽地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笑意炎炎的曲長言。
厲呵道:「你做了什麼!」
毒藥入口,瞬間侵襲五臟六腑,使得他渾身如被萬蟲啃食一般。王岩的臉上青筋暴跳,使得本就粗狂的臉,顯露的格外扭曲不堪。
他一手抓著地,赤紅著雙眼,指著曲長言怒吼:「爾敢!」
「有何不敢?!」曲長言一腳踩在王岩胸口,腳下微震使得王岩又吐了口黑血,瞬間眼前發昏。
曲長言笑容邪佞,目光陰鷙:「認你做大哥,於我而言不過是傀儡一個,卻不想你太過將自己當人。
肖想武成候之女,憑你也配?」
蘇扶月嘴角微抽,恰逢狂風亂作,吹起了面前頭紗。一張俏麗容顏,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令人倒抽了一口氣。
素裝時,蘇扶月便已然美得脫俗,更何況這盛裝之下,恍若天仙。此時,她立在廳堂內珠光璀璨,卻不及她耀人眼球。
曲長言舔了舔舌尖,朝著蘇扶月露出無害地模樣,笑容邪肆:「小娘子,生的可真美。」
然,曲長言性子陰沉,笑起時也如同毒蠍一般,令人不寒而粟。
王岩不可置信,目瞪口呆地盯著曲長言,萬萬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卻也被人當成了活靶子。
當場大怒,一口血噴涌而出,徹底倒地不起長辭人世。
「嗤,真沒用。」曲長言瞥了眼已然僵死的王岩,而後看向蘇扶月。
眼神中已然多了幾分興趣以及打量,自然惹來了其他覬覦蘇扶月的兄弟不滿。上前想要「教育」一二……
卻不想,眾人身子一歪,氣虛懨懨地倒在地上。不由將視線落在曲長言身上,破口怒罵道:「曲長言,你居然下毒!」
山寨之中,只有曲長言用毒極高,故而眾人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便是曲長言動手腳。
「呵」曲長言蹙眉,淡淡地冷嘲了一聲,「我曲長言從不下軟骨散,我若下毒必是無藥可救之毒。」
這群廢物!沒腦子的東西。
「不是你是誰!這裡除了你會用毒,還有誰會!」眾人叫囂道。
曲長言下意識反駁,而後低頭一根銀針正插在他胸口之處,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靜立在側的蘇扶月:
「你會武!」
蘇扶月彎唇:「武成候是本郡主的父親,本郡主會武很奇怪?」她撫了撫袖口,笑靨如花:「說來還得謝謝你。」
若不是他除了王岩,她怕是還得與王岩再兜一兜圈子,誰成想曲長言一記猛料下去,竟然送他歸西。
這事兒,確實稱嘆。
「你!」曲長言磨牙。猩紅著眸子,死死地盯著蘇扶月,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蘇扶月斜睨了眼他,素手摘下鳳冠三千青絲如瀑一般,潑灑而下芳香沁鼻。曲長言微愣,後身子微僵,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你……」
「美人有毒,你不知?」蘇扶月回眸淺笑,妖冶惑人。硬生生將曲長言,氣昏了過去。
「小姐,侯爺的人已在外面。」靜心輕盈從門外飛落,停在蘇扶月的身側,對著她開口說道。
在坐的二當家聽聞,陰鷙地盯著蘇扶月:「你假意服從,便是為了滅我群山嶺眾人?!毒婦!寨主待你不薄!」
「不薄?」
蘇扶月回眸:「天家賜婚,你們說搶便搶,你真以為皇帝奈何不了你們?還是說,奈何不了你們身後之人?」蘇扶月步步逼近,眸光凌厲,「再看看你們這群兄弟,哪一個是好相處的?你謀划無非是拉我父下水,我豈能於爾同流合污。」
二當家攥緊座椅,目光深沉。
蘇扶月嗤笑一聲,手中紅蓋頭蓋在王岩臉上,飛身而去。一鞭劈開了山寨的虎門,氣震山河。
寨中眾人微張口,心頭不由凝聚出一個共同的念頭,還好沒娶蘇扶月,這簡直……不是女人!
蘇扶月自是不知,她此時已然立在山寨門前。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燕韓,開口道:「人已中軟骨散。」
燕韓望著山門前,一身鮮紅嫁衣,朱顏絕麗的女子,心口猛地跳動。
薄唇微勾:「軟軟辛苦了。」
「……」蘇扶月面頰微紅,拂袖離去。
卻是不知,她離去後燕韓的臉色驟然深沉,而落在他手中的群山嶺眾人,更是經歷了慘不忍睹地刑法。
燕韓不提,旁人自是更不敢說。再加之,宮中皇後傳信急招,燕韓等人快馬加鞭趕回皇城,武成候也是歸心似箭。
故而,一行人馬結伴而行,趕了小半月到了皇城,恰好趕上了花燈會。
花燈會上,各式花燈形狀不一,做工精巧絕倫,美不勝收。
蘇扶月提著一盞兔子燈,漫無目的地朝著人潮方向走去。適才,她與靜心一同出府,卻不想人潮擁擠令她二人走散,故而只剩她一人。
「姐姐,買花嗎?」一束包裝完好的雛菊落在蘇扶月眼前,她為垂下視線,恰好對上小姑娘的臉上。
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一張小臉圓潤潤的如同畫上的年娃娃,格外討喜。她看著她手中挎著的籃子,微頷首:「給。」
她接過了花,便將銀子遞了過去,正欲離去卻被小姑娘扯住了衣角。
小姑娘彎著眉眼:「姐姐,傳說姐姐上了姻緣橋,對面迎上的第一個人,就是姐姐未來的夫君呦。」
說完,小姑娘提著花籃跑了。
看著那姑娘雀躍的身影,蘇扶月看向了近在眼前的橋,她垂首複雜地看了看手中的雛菊,而後勾唇一笑。
就當消遣,湊個熱鬧。
而後,她上了橋。卻不知那小姑娘跑走後,對著對面一人招了招手,便有一白月色聲音走上了橋面。
「也不知道,靜心那丫頭現在在哪兒……」蘇扶月低喃一聲,垂著頭看著手中的兔子燈,踏上了橋頂的最後一格。
一道磁性清朗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傳聞在橋上相遇,便是命中注定,不知軟軟對孤可還滿意?」
燕韓端著笑,狹長的黑眸中閃著狡猾的光芒,卻在蘇扶月抬眸時盡數消散,星星點點如群星璀璨,奪目耀眼。
蘇扶月嘴角抽搐:「不滿意,你又能如何?」她大抵猜到,剛才那小姑娘是燕韓授意,她撇了撇嘴:「沒想到,堂堂太子也會這般無趣。」
「為軟軟布局,便算不得無趣。」燕韓毫無被戳穿的窘迫,反而坦然上前,執起蘇扶月的手,笑意宴宴。
蘇扶月有些躲閃,也不知何時起,燕韓眼中的視線越發炙熱。這份熱情好似要將她燃燒了一般,不免覺得有幾分窒息。
「這簪子,果真適合軟軟。」燕韓將一支白玉簪插入蘇扶月的發間,眸中笑意漸深。卻見她想要拔下簪子,唇角微抿捏住她的下顎,視線望進蘇扶月的眼底:
「軟軟,孤願給你世間最好的,也只會給你世間最好的,你可懂?」
他從前對婚姻毫無期待,可如今卻覺得,若是眼前之人,試試無妨。
甚至,多了幾分期待。
蘇扶月聞言,窒息:「太子……」
「噓」燕韓抵住蘇扶月的唇角,勾了抹溫柔的笑:「叫我,文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