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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A市,墓園。


  ??入秋之後,早晨的風裏帶了些蕭瑟的涼意,就連落在身上的陽光,也沒有往日那般溫暖。


  ??這還是紀瑤隔了五年,第一次回來看塗申偉。


  ??看著墓碑上冰冰冷冷的照片,她忍不住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一切是那樣真實,仿佛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那個說要當一個好舅舅,給她親情的人,也並沒有離開。


  ??可一睜眼,她看到的卻不是鮮活的人,而是一張沒有生氣的照片。


  ??紀瑤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資格回來的。


  ??因為當初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她第一反應不是麵對,而是逃離。明知道塗申偉的死跟任書越脫不開關係,可她卻還是選擇了逃避。


  ??所以在後來的時間裏,紀瑤從沒想過回來。


  ??因為她不配。


  ??可如今,一切都過去了。


  ??想到這,紀瑤垂下眼簾,看著墓碑上的塗申偉輕聲道。


  ??“我回來了,舅舅。”


  ??說完就在墓前坐了下來。


  ??她不是個話多的人,也不知道該要說什麽好。


  ??這份親情來得太突然,也失去得太快,就像做了場夢,一下就醒了。她就想安靜待著,哪怕那一聲小祖宗,她再也聽不到了。


  ??傅廷西就站在離紀瑤不遠的位置上。


  ??他知道她需要空間,所以並沒有上前。晨間的風很涼,微煦的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落下,夾著風吹來時,倒是添了幾分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瑤才從地上起身。


  ??傅廷西知道她已經好了,便邁步走了過去。


  ??許是吹了風的關係,紀瑤身上很涼,手也是冰的。


  ??傅廷西的手很暖,隻是在兩手相觸的瞬間,紀瑤的身子微微一僵,似乎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傅廷西並沒有注意到紀瑤的異樣,而是看著墓碑上的塗申偉,表情帶著從未有過的鄭重及愧疚。


  ??最初他對塗申偉這個人很沒有好感,甚至一度反對紀瑤跟他來往。在他看來,塗申偉就是一個潑皮無賴,令他厭惡。


  ??可沒想到後來……


  ??時至今日,傅廷西始終覺得,自己欠塗申偉一個道歉。


  ??想到這,他便緩緩開口。


  ??“我會照顧好瑤瑤的。”末了微頓,“舅舅。”


  ??這兩個字落入紀瑤的耳裏時,不知為何心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般,頓時驅散了周身的冰涼。


  ??事實上,紀瑤今天在看到傅廷西時,其實是有些不自在的。


  ??畢竟昨晚……即便是在那樣深情的注視下,她最終也還是拒絕了他。


  ??因為她做不到。


  ??曾經那些親密對她來說是屈辱,是傷害,仿佛如有實質地烙在她身體上。哪怕她和傅廷西如今已經是情侶的關係,她潛意識裏也還是排斥進一步的發展。


  ??而傅廷西也選擇尊重她。


  ??盡管紀瑤從他的眼裏看到了難以掩飾的失落。


  ??早上在來墓園的路上,兩個人默契地沒有提起昨晚的事,紀瑤原本以為傅廷西會有所介意,可沒想到……是她誤會了。


  ??一時間,紀瑤變得迷茫了起來。


  ??她不知道,這樣到底對不對……


  ??從墓園出來後,紀瑤打算去見黃兜他們。


  ??傅廷西並沒有一起,他說公司有事要處理,等紀瑤結束了再來接她。


  ??紀瑤並不意外。


  ??畢竟過去傅廷西就不喜歡黃兜他們,雖然他如今不會再限製她去見麵,但顯然也沒有要和他們來往的意思。


  ??然而紀瑤並不知道,傅廷西其實是為了不讓她和黃兜他們相處不自在才離開的。


  ??至於對他們的成見……他怎麽說也吃過一次虧,知道一個人的好壞不能光靠外表跟出身去判斷,更可況,如今他們也已經沒什麽威脅了。


  ??五年不見,黃兜他們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了一番,完全找不到過去的影子。


  ??瘦高如今是一家電玩城的老板,閑暇時還用手頭上的閑錢做了點投資,頗有收益,加上最近剛剛新婚,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


  ??耗子則早早娶妻生子,這些年和妻子共同經營著一家飯館。他雖然廚藝不如妻子出色,但在經營的能力卻不錯。


  ??如今飯店的生意也越來越火爆,夫妻兩的日子過得幸福美滿。


  ??至於黃兜……


  ??他是讓紀瑤最驚訝的。


  ??她沒想到他會去了傅韻手下工作,並且在提起傅韻時,他的眼神會在一瞬間變得柔軟。隻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在這柔軟中還帶著幾分愛而不得的哀傷。


  ??但紀瑤並沒有說什麽。


  ??因為不管是不是她想的那樣,這都是黃兜跟傅韻之間的事。


  ??時隔五年,幾個人再次坐在火鍋店裏,看著緩緩升起的霧氣時,心裏都不免有些感傷,仿佛相聚的時光就在昨天。


  ??“來,不說別的,咱們先走一個。”耗子率先舉杯道。


  ??紀瑤知道他是想緩和氣氛,聞言便也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瘦高跟黃兜見狀自然也沒落下,玻璃杯碰撞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仿佛有什麽東西也隨著這一聲消失不見。


  ??之後的氣氛倒也融洽。


  ??因為工作忙,黃兜和瘦高他們也是許久沒見。盡管相較從前,三個人都成熟了很多,可相處起來卻還是沒變。


  ??一杯酒下肚後,他們就問起了紀瑤的事,問她這幾年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到欺負等等……


  ??紀瑤看著他們一張張充滿關切的臉,心中感到微暖,想著自己仿佛像有了家人一般……


  ??她還是話不多的性子,但也是有問必答。


  ??得知她原來就在C城時,瘦高感到驚喜又意外,因為他最近要在C城開一家電玩城,如果紀瑤打算回C城的話,他們也能有個照應。


  ??紀瑤應了下來。


  ??方姨還在C城那邊,雖然……但她肯定還是要回去的。


  ??接著他們又聊起了以前的事,隻是默契地跳過了一些糟心的部分,說著說著瘦高跟耗子就又開始了插科打諢,互相揭底的模式。


  ??紀瑤在一旁並沒有插話。


  ??她其實很享受,也很懷念這種吵吵鬧鬧的感覺。


  ??隻是……


  ??如果他還在,就好了。


  ??這時黃兜突然扭頭看了過來,紀瑤眼中的情緒還來不及收,就和他目光對了正著。


  ??她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黃兜就已經開口了。


  ??“雖然知道現在說這個話有些不合時宜,但紀小姐,你能回來,老大他肯定會很高興,雖然他人已經不在了,但你放心,我們會替他照顧你的。”


  ??“是啊,紀小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當我們是你的哥哥……”瘦高接話道,“在我們的心裏,老大就跟我們的父親一樣,當年要不是他救濟我們,隻怕我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你是老大唯一的親人,那也就是我們的妹妹,我們有義務照顧你的。”


  ??“沒錯,就是這個理!”耗子深表同意,他接著又道,“你倆也別一口一個紀小姐那麽叫了,多見外啊!要不…就叫瑤妹怎麽樣?多好聽!”


  ??紀瑤:“……”


  ??瘦高跟黃兜沒忍住白了他一眼,瘦高直接道,“喊一聲小瑤不就好了,喊什麽瑤妹,最近上分上傻了你!”


  ??“你才傻呢!要不是你那摳腳的技術,我能一路從永恒鑽石掉到倔強黃金嗎?”


  ??“那是你活該,別的不學,學人家奶媽帶斬殺,就這還好意思說我菜……”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黃兜忍不住撫額。


  ??果然,再好的偽裝也蓋不住這兩人是二貨的事實。


  ??從火鍋店出來時,黃兜問紀瑤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他是知道紀瑤跟傅廷西已經在一起的事了。雖然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圈,她還是跟傅廷西走到了一起,但這是她的選擇。


  ??倘若老大還在,也肯定還是會支持她的。


  ??“再說吧。”紀瑤沒有計劃未來的習慣,她大多是走一步看一步。


  ??黃兜也沒有多問,反而是一旁的耗子聽了後拍了拍胸脯道。


  ??“沒關係的小瑤,你現在可是有哥哥的人了,就是不工作也OK,反正有我們這三個哥哥養你,養一輩子都行!”


  ??瘦高聞言點點頭。


  ??“你現在住的地方在哪?不行的話,就住到我那去,這樣你嫂子也能照顧你。”


  ??“住我那也成。”耗子看著紀瑤道,“還能天天給你做好吃的,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


  ??不知道為什麽,紀瑤忽然感覺眼底有些泛酸。


  ??她眨了眨眼壓下那股湧起來的酸澀,而後才搖了搖頭。


  ??“我有地方住,不用…擔心。”


  ??“也是哦,有傅少在,怎麽也不會讓你委屈了。”耗子後知後覺地道。


  ??紀瑤不由想到自己當初不告而別,也不知道傅廷西有沒有因此遷怒他們……


  ??“你剛走那會,傅少確實很生氣。”許是察覺到紀瑤心中所想,黃兜在這時開口道,“他直接讓人把我們三個綁了,說是一天不說出你在哪,就一天不讓我們離開,然而,他雖然是在威脅我們,卻完全沒虧待我們,不僅好吃好喝供著,還替我們解決掉了不少麻煩。”


  ??“是啊,我當時還以為我們死定了呢,誰知道傅少看著可怕,但人卻是好的!”耗子說著便回憶道,“後來把我們放出去後,還幫了我們不少,我那個餐館也是因為他,才沒被那些收保護費的地頭蛇給整沒了。”


  ??“是啊,傅少是個好人。”瘦高也很認可。


  ??他最開始開電玩城的時候也不順利,還頻繁被競爭對手找人騷擾,要不是傅少幫了他,他也不會一帆風順到現在。


  ??就連黃兜,也還是在傅廷西的幫助下才能迅速跟上傅韻的工作節奏。


  ??紀瑤怎麽也沒想到,傅廷西在她離開的那段時間,竟然做了這麽多。


  ??明明,他沒有這個義務的……


  ??可她知道,他是為了她。


  ??因為,他說他喜歡她。


  ??想到這,紀瑤忽然感覺心中某塊堵塞的地方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打通,一下子順暢了起來。


  ??於是等到傅廷西來接她時,她便提議道。


  ??“我們去旅遊吧。”


  ??就像,真正的情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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