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課的授課時間為兩個小時。
因為祝莉玟的敷衍,學員們練了這麽久的基礎還是不紮實。紀瑤帶她們鞏固完了以後才教她們做了款簡單的點心蛋糕。
終於是一次正兒八經的授課,並且不用再遭受視覺以及聽覺上的攻擊,學員們顯然感到特別興奮。
哪怕這個年輕代課的老師並不會和她們進行互動,就連在回答糕點的問題時,都似乎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和祝莉玟比起來,隻要一切正常,就是不說話也沒關係。
事實上,紀瑤的確有些不在狀態。
好不容易忍到課程結束,學員們陸續收拾東西離開時,她的視線才落到坐在最邊上那道還沒有動作的身影上。
直到其他人都走完了,那人才收拾了一番起身朝她走來。
在他走近時,她忍不住開口,“你怎麽會在這?”說著頓了下,“蕭耿。”
“我在等你,紀學姐。”和紀瑤臉上的困惑不同,蕭耿的表情帶著顯而易見的思念,他慶幸道,“我原本還以為,我會等不到你……”
紀瑤不解。
看到蕭耿出現的時候,她的確感到很意外。
怪不得顧悅在告訴她關於學員的事時,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因為某個人,這些學員早就退錢離開了,哪還會被祝莉玟這麽折磨。
當時她並沒有多想,而顧悅卻顯得很好奇。因為就連她也想不通那個外形出色的學員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才跑來上祝莉玟的課。
並且還堅持了這麽久!
可誰知道,這個人竟然是蕭耿。
自從那次蕭雪兒的生日宴過後,加上方姨做出了選擇,紀瑤也就沒再去想蕭耿的事。畢竟撇去方姨的因素,她也並不想和蕭耿有任何的往來。
紀瑤是記仇的。
五年前蕭耿用那樣的方式欺騙她,對她來說是不可原諒的。
時隔這麽久,紀瑤也不想再提起。
所以她不明白,蕭耿費這麽大心思等她做什麽?
紀瑤一向是個直接的人,她心裏想什麽,通常都會反應在臉上。盡管這個變化很細微,但對於曾經花了心思去接近她的蕭耿來說,卻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等了這麽久,蕭耿原本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可真的見到紀瑤了,他卻像詞窮了一樣,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好一會,他才道,“紀學姐,你可以,跟我聊一下嗎?”
紀瑤看著他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眸中還閃爍著幾分哀求的光……她不由想到方姨,便還是答應了他。
她也想知道,蕭耿是什麽態度。
十分鍾後,兩個人坐在一家飲品店裏,靠角落的位置,正好有一排書架擋著,隔絕了不少吵鬧的聲音。
蕭耿點了兩杯喝的,剛給紀瑤遞了一杯,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紀瑤注意到他在看到來電顯示時眉心微蹙,似乎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但隨後卻什麽也沒說就摁掉了。
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後,紀瑤開口問:“你想說什麽?”
蕭耿動作一頓,眼中的情緒翻湧了好一陣,最後才化為濃烈的愧疚。
“對不起,紀學姐。”他鄭重開口道。
藏在心裏五年的道歉,終於在今天說了出來。
紀瑤微怔,隨後眼簾微垂,“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聲音淡得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蕭耿並不意外她的反應,甚至覺得是他活該。
“紀學姐,當年的事,是我欠了你……”說到這,喉中已是一陣苦澀,“我知道,我不該奢求你的原諒,可我就是忍不住……對不起,紀學姐,真的對不起。”
“已經發生的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消的。”紀瑤說著頓了下,“所以,你不用對我說這些。”
“我知道……”蕭耿當然清楚這一點,可要是不說,就意味著這件事沒有回轉的餘地,他不想這樣。
接著,蕭耿自嘲一笑,“大概,這就是我的報應吧,我騙了你,所以才會落得這個下場……因傷退役,努力了那麽久,結果連參加世界賽的資格都沒有……”
紀瑤麵容微怔,蕭耿退役的事,她曾在唐思思的口中聽到。當時因為還不知道是他,所以她沒多大的感覺。
而此刻……
紀瑤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蕭耿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繼續道,“那天的話你也都聽到了,紀學姐,我就是這麽一個身份的人。”他說著唇角微揚,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被親生母親拋棄的私生子,再怎麽努力,在那個家也始終是多餘的,如果沒有利用價值,還會直接被拋棄。”
紀瑤想到那天晚上蕭夫人嫌惡的態度,心裏不由有些複雜。如果被方姨知道他過得是這樣的生活,她肯定會很難過。
“…那,你沒有想過找到她嗎?”
蕭耿一愣,大約是沒想到紀瑤會回應他的話,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怎麽找?”他略顯無力地道,“一個我從來都沒見過的人,而且還是主動拋棄我的,我要怎麽找?”
“如果有機會呢?”紀瑤又問道。
蕭耿垂眸,低垂的眼睫微微顫著,像是進行一個反複的思想鬥爭,好一會才開口。
“找。”
紀瑤心中微沉,也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她想聽到的,還是不想聽到的。
蕭耿這時卻忽然道,“從我有記憶起,就已經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家,八歲那年,蕭逸自己貪玩從樓梯上摔下去,醒來後卻汙蔑是我推的……”他說著眼中泛起嘲諷,“明明傭人就在現場,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我說話,我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試圖殺害兄長妄想取代他的凶手。”
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裏,蕭耿的臉色變化莫測,似憤怒又似不甘……紀瑤看在眼裏,不知怎地也受到他情緒的影響。
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這樣一個殺人凶手,怎麽可能還被允許留在家裏,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就把我送到了鄉下的老宅,讓我自生自滅。”
說到這,蕭耿突然沉默了下來,不知是想到什麽,烏黑的眼睛裏泛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半晌過後,他才迎著紀瑤不解的目光緩緩道。
“我就是在那裏,遇見的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