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火辣辣的痛感讓傅廷西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打。
他以為自己會很憤怒,可在看到紀瑤眼神裏的決絕時,心裏卻隻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慌張,讓他頓時忘記了臉上的疼。
有什麽東西從心頭一閃而過,快得讓他捕捉不到。
就好像,好像他要失去什麽一樣……
紀瑤卻已經平複了情緒。
她看著傅廷西的目光再沒有以往那些隱忍的被視如珍寶的喜歡,連一絲光芒都沒有。漆黑的瞳孔仿佛深幽的古井,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傅廷西,我們結束了。”
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後,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傅廷西當場怔住。
結束什麽?!
什麽叫結束?
憑什麽她說結束就結束!
“紀瑤,你不要太高看你自己,我跟你什麽時候開始過!”他咬牙從嘴裏擠出一個又一個傷人的字眼,“你最好別後悔你今天說過的話,有本事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眼前!”
然而紀瑤連一絲停頓都沒有,就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這一刻,她是想不通的。
想不通自己這麽多年的喜歡究竟是為什麽?
是她真的不配?還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所以才那麽奮不顧身去喜歡一個根本得不到的人。
以為這樣,她就可以得到些許溫暖,可以不再那麽孤獨……
她好蠢。
真的好蠢。
而林尋一也已經從震驚中緩了過來。
他隱隱有種好心辦壞事的感覺,可又說不上來具體……但他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來老傅跟紀瑤之間鬧得不小。
隻能讓他們先冷靜冷靜了!
“老傅,你在這等我,我先把人送回去……剩下的我回頭再跟你說!”說完就趕緊追了出去。
紀瑤許是知道他會追出來,就站在車門口等著他。
酒吧的位置就在市中心,一到晚上,這裏便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明明是那麽熱鬧的氣氛,可人來人往中,紀瑤的身影卻隻顯得愈發落寞。
那麽格格不入,又那麽讓人忍不住心疼……
回去的路上,車裏的氣氛變得無比的沉重。林尋一沒了活躍的心思,而紀瑤則變得更加沉默。
她能感受得到,內心深處某個地方被掏空幹淨,隻剩下一個血淋淋的洞,所帶來的疼痛窒息又致命,讓她連呼吸都難以順暢。
可她卻不能倒下。
不能。
因為,她還要救人……就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至少塗申偉是真的。
他不會騙她。
不會的。
紀瑤狠狠攥了一下手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可她沒想到,老天對她竟是這樣狠心。
從樓梯一上來,紀瑤就看到黃兜坐在家門口等著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整個人看上去狀態很糟糕,表情帶著沉痛,連眼睛都是紅的,仿佛是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
直到紀瑤走近,他才抬起頭來。
“紀小姐,你這一天…都去了哪裏?”他的聲音沙啞,有種像被哭啞了的感覺。
紀瑤沒說話。
她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黃兜。
直到黃兜艱難地從嘴裏吐出那一句……她才知道,她的世界塌了。
塗申偉死了。
就在今天早上,就在她家附近,就在她決定去見傅廷西時……他為了躲避追擊,被一根鋼筋穿過胸膛,當場就沒了。
紀瑤從來都不知道死亡這兩個字原來這麽可怕,可怕到她在看見塗申偉那具已經完全冰冷的屍體時,竟有了想逃離的衝動。
怎麽可能呢……
他昨天晚上還和她打電話,說等他進去了,他就在裏麵好好學門技術……還說,還說等他出來了,他一定會好好賺錢,不再依靠別人……如果到那時,她要是還怪他,他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不惹她嫌,隻要能讓他看到她過得好好得就行。
是啊,他是這麽說的……他說等他出來,如果她不嫌棄,他就,就做一個好舅舅……這次是真的!
他說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他已經吸取了教訓,他還說會保護她……
好多好多,紀瑤從來都不知道塗申偉有那麽囉嗦的時候。
明明,明明他以前和她說話時都是很凶又很衝的。他總是罵她長得晦氣,還老是做壞事陷害她,等看到她被罰時,他就會幸災樂禍,一臉小人得誌……
那時候她真的很討厭他。
非常討厭。
可是他變了啊……
他真的對她好了,他甚至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不帶目的對她好的人……就這一個,她好不容易才感受到親情的溫暖,為什麽就沒了……
紀瑤能聽到耳邊傳來耗子跟瘦高痛哭的聲音,也能聽到黃兜隱忍壓抑的哭泣聲,他們就在醫院的走廊上,散發著無法抑製的悲傷。
可她卻哭不出來。
她隻是像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眼神空洞地坐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外麵漆黑的夜空。
什麽都沒有。
她想。
她什麽都沒有了。
……
與此同時,A市私人醫院的病房裏。
穿著病服的任書越正坐在床頭,聽著賀秘書匯報這一天發生的事。因為氣色沒恢複,他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虛弱,可即使這樣,出色的五官也還是將這份虛弱添了幾分不一樣的味道。
在聽到塗申偉的事時,他眸光一冷,忍不住出聲打斷。
“死了?”
“是的,少爺。”賀秘書應道,“我們的人發現時,他就已經從那棟廢樓裏掉了下去,當場就死了。”
“紀瑤呢?”任書越又問。
“紀小姐消失了一天,晚上才出現在醫院。”
“消失?”
“是…莫少爺。”賀秘書猶豫了一會道,“他把紀小姐抓去了聚雅會所那邊,似乎是想讓人…汙辱她,不過後來林少爺出現把她救了。”
又是莫皓。
任書越一聽到他的名字就知道這件事任書雅在其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他這個妹妹。
總是這樣,太心急了。
強壓下心中湧起的不悅,任書越又聽賀秘書問:“少爺,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任書越沒有立刻回答。
他靠在枕頭上,一邊閉目沉思一邊用手指輕敲著大腿,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兩難的境地,可最終,他還是狠下了心。
“既然人死了,我也不用再留情。”他說到這表情變冷,口吻也充滿了無情,“該怎麽做就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