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傅家,燈火通明,客廳內氣氛肅穆,十分沉重。
風塵仆仆從K市趕來的傅老爺子跟傅老夫人正一臉怒容地坐在主位上,傅母跟傅父就坐在他們對麵,而傅廷西則坐在另一側沙發上。
陸媽心驚膽戰地站在一旁,臉上盡是焦急的神情,不時看向門口,生怕那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
“那個女人呢?把她叫出來!”傅老夫人率先打破沉默,沉聲道,“我倒要看看她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你們夫妻倆耍得團團轉!”
傅母聞言臉色也變了,直接道:“瑤瑤不是那樣的人。”
“你給我閉嘴!你是想氣死我是嗎?”傅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嗬斥道。
她對這個兒媳婦一直不滿意,以前也就算了,如今居然還想讓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做她孫媳婦!她現在恨不得時間能倒回到當年,這樣她就是鐵了心去死也絕不讓老大娶這個離異的女人!
“媽,美岑她不是這個意思,您不要生氣。”傅父見狀忙勸解道。
婆媳關係自古以來都是一個難以平衡的存在,縱然傅父叱吒商場多年,在這個問題上也無法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他接著又道,“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個孩子是沒地方去,才會暫住在家裏,她和美岑很投緣,她是個好孩子……”
“我看你是被你身旁這個女人灌迷魂湯灌糊塗了!”傅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怎麽就生了個這麽不爭氣的兒子!
她隨即指著傅母質問道:“你問問看她都做了些什麽?那來元集團的千金有哪點配不上廷西?她卻這麽糟蹋人家!反而讓那個你們口中所說的暫住的人去招待她!她算個什麽東西?她什麽時候能代表傅家去招待客人了?這要是讓外邊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家是有多沒規矩!”
傅老夫人越說越激動,一旁的陸媽見狀連忙倒了杯溫水過去,讓她緩緩,而一直沉默不語的傅老爺子也在這時開口。
“老大,按理說廷西是你的兒子,我跟你媽沒權利插手他的終身大事,但你別忘了,他是傅家的長孫,也是未來傅氏的繼承人!”
傅老爺子的聲音中氣十足,目光銳利地看著傅父。
“當初你一意孤行不答應和盛家聯姻,我那時就跟你說過,被你丟掉家族的顏麵將來要靠長孫去挽回,所以他的婚事,絕不能這麽草率!更不能因為對方救過他一命,就任她予取予求這麽荒唐!”
“能用這種事作交易的人,也虧得你們能說出一個好字!”傅老夫人一說到這,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間又湧了上來,“你們夫妻倆要是對廷西有意見,就讓他去K市和我們住,與其換個環境,我也不能讓你們這麽糟蹋!”
“廷西是我兒子,他哪也不去!”傅母一聽到這話就炸了。
從前傅老夫人就有過這樣的想法,說傅母一個離異過的女人,什麽也不會,根本教不好兒子,便要求把傅廷西送到K市。
傅母怎麽可能容忍母子分離,她頭一回強勢地拒絕了傅老夫人,卻換來她的斥責,說她為了一己私欲,連孩子的前程都不顧。
她知道,婆婆就是瞧不起她,所以才不想兒子和她接近。好在後來廷西爭氣,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的那一個,才讓傅老夫人打消了這個念頭。
但是現在,她竟然又有這種想法。
傅母當然不會妥協!
更何況,上午才剛發生的事,下午兩個老人就立刻知道了,還馬不停蹄趕了過來,她就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原本以為上午那一招能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她居然把手伸到K市去!
這樣陰險的人,她絕不可能接受!
傅母隨即道,“瑤瑤和廷西的事,我承認,我是有私心,但廷西是我兒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他好!倘若他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同理,家業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撐起來的,不是靠聯姻,我兒子的幸福,絕對不允許被綁上商業這兩個字!”
而且還是那麽個女人!
“那叫錦上添花!”傅老夫人氣得胸口起伏不平,“你自己眼皮子淺,就不要耽誤我孫子的人生!”
傅老爺子也不再廢話,“總之這件事,我們不會再任由你們胡來,那個女孩子你們願意讓她住哪就住哪,就是不能住在這,這件事我不是在跟你們商量,今晚她回來,就讓她明天一早搬出去。”
話音剛落,傅老夫人便道:“選什麽明天,今天就給我滾!”
傅母一聽這話想也不想就反駁,“瑤瑤是我請來的客人,誰也不能趕她走!”
“她不走你走!”傅老夫人顯然早就料到這點,“出了這扇門,你願意去心疼那種人就慢慢去,隻要別汙了這個家,別作踐我的孫子!”
“你…”
“奶奶,您消消氣。”眼看傅老夫人和傅母又要爭論起來,一直沉默不語的傅廷西突然開口,“請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說完又看向傅母,“媽,你也別生氣,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傅母聽出他話裏有話,再一想都這麽晚了瑤瑤竟然還沒有回來……到底是母子,她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而傅父也在這時適時地開口安撫:“爸,媽,關於廷西的事,你們還是讓孩子自己做決定,身為傅家的男兒,我相信就算沒有一門足夠匹配的婚事,他也能撐起這個擔子。”
“廷西,你實話告訴奶奶。”傅老夫人鄭重地看著傅廷西道,“你對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個問題出來,就連傅母也不由緊張地看向傅廷西。
畢竟,這才是今晚他們爭論的重點。
頂著一屋子人的目光,傅廷西那雙深黑的瞳孔在那一瞬如漩渦般翻湧著各種情緒,但最後都通通歸於平靜。
半晌,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我不會,喜歡她。”
清清冷冷的嗓音不帶任何情緒,就像在敘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那疏離冷漠的態度讓人甚至都不覺得這應該是他在意的事情。
而門外,紀瑤就站在那。
隔著一道門板,她清楚聽到從屋子裏傳來的聲音,有爭執,也有對她的汙蔑,但她渾然不在意,仿佛他們說的人並不是她一樣。
直到那個聲音響起,她聽到了那六個字。
那是對她這七年的回應。
不會喜歡。
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滴答滴答
寂靜的空中忽然傳來水滴落在地麵上的聲音,她以為是天空下雨了。
可抬手摸去,卻感到臉上一片濕潤。
原來是她哭了。
那一刻,紀瑤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