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間,兩個人還是一樣 “積極”地去完成傅母交待的任務。
隻不過在紀瑤看來,她跟傅廷西之間,似乎有什麽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大概是因為她吃到了迄今為止最好吃的棒棒糖,那個味道不管將來過去多久,她都永遠不會忘記。
太甜了。
甜到她的心裏,化成了絲絲暖流。
在晚霞逐漸染上天空時,票上的章終於都集齊完,傅廷西原本以為傅母的計劃到這就結束了,誰知還是小瞧了她。
晚餐前她又打來電話,說是跟陸媽兩個人下午在遊樂場逛累了就先吃了飯,這會正準備過去劇院,又說不要浪費小張的一番心意,讓他們晚餐去小張安排的餐廳吃。
一番話說下來果斷利落,絲毫不給傅廷西拒絕的機會。
餐廳坐落在半山腰,既能避開遊樂場吵鬧的環境,又能欣賞周遭美麗的夜景。香檳、蠟燭、鮮花以及音樂等渲染氣氛的東西應有盡有,活像個求婚現場。除了最開始招待他們落座並安排上菜的侍應生之外,就沒再有別人。
等侍應生離開,餐廳裏就隻剩下傅廷西跟紀瑤兩個人。
精致可口的美食,恰到好處的曖昧氣氛,無一不在體現著傅母的良苦用心。傅廷西從頭到尾都很配合,並沒有說什麽。
紀瑤看著坐在對麵的傅廷西,不知道是場景太過夢幻,還是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不真實,以致於她坐在這裏,依然有種踩在虛空上的飄渺感。
仿佛一個不注意,就會踩空直往下墜。
可即使這樣,紀瑤還是希望時間能夠過得慢一些。
因為,她還想再夢久一點。
……
大約是有了傅母之前這一係列的“撮合”操作,讓傅廷西跟紀瑤都深有體會。當他們去到劇院,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去了和表演廳截然相反方向的放映廳時,兩個人都已然有了心理準備。
眼前的放映廳可以說是個放大版的情侶影院,燈光環境恰好,正中間放著一張寬大的雙人沙發,沙發麵前的茶幾上還放著紅酒,大約是情未到能借點酒燒一把。
至於電影會放什麽內容,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能營造氣氛的……加上孤男寡女,要是還碰了點酒,就更加情難自禁。
紀瑤的臉頰不由有些發燙,她沒想到傅母還安排了這一出。
這跟白天在遊樂場的情況顯然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她跟傅廷西不是沒有親密過……想到之前那些畫麵,她的呼吸就有些不在節奏上。
卻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什麽。
傅廷西跟紀瑤自然是想到了一處。
兩個人的視線一經對上,他便下意識移開看向別處,光線太暗,空氣又有些悶,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微紅的顏色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染上了耳根。
工作人員倒是很“貼心”地留下一句電影會在五分鍾後放映,還特地提醒了一句今天的影院已經被包場,絕對不會有外人打擾,說完人就立刻消失了。
他這一走,兩個人還杵在原地,紀瑤下意識把視線轉向傅廷西,就見他輕咳了一聲,強擺出一副淡定的模樣。
“看我做什麽,還不進去?”
紀瑤哦了一聲,腳步慢吞吞挪了進去,隻是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傅廷西的手機突然響了。
這時候有電話,倒顯得有些煞風景。
傅廷西蹙了蹙眉,電話是林佑打來的,他一般不會在休息的時候找他,除非是工作上有緊急的事。
“你先進去,我接個電話。”他衝著停下來看他的紀瑤道。
紀瑤沒動,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你會回來嗎?”
這是什麽話?
他不回來還能去哪?
傅廷西隨即反問:“怎麽,你還不想我回來?”
不知是腦海裏裝的內容不對還是什麽,明明傅廷西的語氣沒什麽變化,可紀瑤卻覺得像是別有深意一般,心跳都霎時亂了半拍。
緩過來後她搖了搖頭,“沒有。”說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忽然扯了下,似是在笑自己想太多一般,接著又道,“我等你回來。”
說完就先走了進去。
傅廷西看著紀瑤的背影,來不及多想,電話的鈴聲就找回了他的注意,他一邊摁下接聽一邊轉身走到門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林佑打來說的正是關於盛娛的事。
盛娛文化的前身原來就是一家小作坊,隻是當年不知道踩了什麽運,捧出了一位國際影帝,連帶著公司的地位在行內也是水漲船高。
然而好景不長,公司還沒來得及發揮它的宏圖霸業,管理層內部就出現矛盾,沒多久捧上來一個對經營完全不懂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祖。
可想而知,公司的事業在二世祖的揮霍下一落千丈,就連影帝也出走自立門戶,結果這二世祖還不認輸,不知道在哪拉了個建材廠的投資,哄得人一連投了好幾個項目,最後都賠得稀碎。
傅氏之所以會收購這家公司,也是看重它原來的那些資源,雖說領導層的人都是些酒囊飯袋,但底下會做事的人卻不少。
傅氏有心要在這行開出屬於自己的天地,自然不會放過可用的人才,索性一起收購整個公司,再和其他的進行合並重組,成立盛娛文化。
事情進展到這原本很順利,誰知那位投資失敗的建材廠老板突然找上門來,說自己是被欺騙的,要盛娛賠錢。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誰欠的債找誰要這種道理都不懂,擺明就是想訛錢來的,林佑直接讓人報警把這個來公司耍無賴的建材廠老板帶走。原本以為他回因此消停,誰知前陣子他又突然跑到公司,說是一定要見一麵傅總,還說傅總和他關係匪淺,知道他的身份後肯定會幫他的。
這話林佑怎麽可能會信,當場把人轟走,卻沒想到還是讓傅總知道了。他在看到那個建材廠老板後並沒有說什麽,但轉頭就讓林佑把之前他們投資的資料找來。
林佑這才知道那位建材廠老板的真實身份,大吃一驚的同時還以為自己做錯事,誰知隔天傅總就挑出了他們當時投資時踩的雷坑。
盡管震驚,但林佑也明白了傅總的意思,二話不說就把這事捅了出去。事實證明,那個建材廠老板的廠子有多不幹淨,被這一調查,直接就倒了。
在傅總的授意下,林佑今晚原本是要讓那建材廠老板帶著一家自覺滾出A市,可沒想到……
傅廷西在聽到林佑接下來的話後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那?”
那頭林佑立刻解釋,但仍然沒讓傅廷西的臉色好轉。
“我現在過去。”
說完便掛了電話。
離開前,傅廷西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放映廳虛掩著的門,似乎還能看到裏麵放映畫麵時發出來的光。這示意著電影已經開始,也示意著裏麵還有人在等他。
然而,他最終還是朝另一個方向大步離開。
放映廳裏,電影已經開始了。
這是一部國外的片子,看名字跟風格似乎是部清新的愛情文藝片。
這種電影紀瑤以前是沒看過的,她因為傅廷西的關係,隻對那些3D電影感興趣,但也隻是感興趣而已,她並不會花錢去看。
換做平時,她既然來了,就肯定會好好看,可眼下……她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反而一直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她怕傅廷西回來了她不知道,所以每隔一會就會回頭去看。
放映廳裏的光線很暗,唯有靠近熒屏的地方強得刺眼,可在紀瑤身後那大片近乎黑暗的地方還是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就像身後有著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黑暗巨獸,她不知道在哪,卻覺得它就一直在看著她。
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
紀瑤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不安,她隻能更加頻繁的回頭看向大門,然而那道明明沒有關上的門,卻始終沒人打開。
與此同時,在劇院另一邊的表演廳裏,此刻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台上小品演員每抖一個包袱,台下就笑成一片,一浪蓋過一浪。
這笑聲透過門縫傳了出來,隱隱感染著這偌大的劇院,唯獨放映廳這邊,像是被硬生生從這熱鬧裏扯出來一般,形成了一個孤獨的世界。
紀瑤看著看著,漸漸明白了什麽。
她反複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冰冷的機械女聲,告訴她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直到手機沒電了才停。
可她又不肯相信。
他說過的,他會回來的。
熒屏裏閃爍的光映在紀瑤臉上,她忍不住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著門口時還帶著一絲希冀的光。
再然後,電影裏男女主人公已經從相識走到相知,步入曖昧的階段。她又眨了眨眼,眼中那點光逐漸微弱,幾乎要看不見。
最後,男女主人公互表心意,恩愛擁吻,紀瑤隻能再次眨眼,然而這次眼裏卻是一片模糊,連視線也看不清。
紀瑤其實是不喜歡哭的。
可心裏就像放了一個沙漏,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往外漏,直到漏個幹淨,內心也仿佛被掏得幹淨。
好不容易才填滿的地方,再次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