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綠雅苑停車場。
黑色的轎車裏,躺在後座上的手機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像是帶著不服輸的勁一般,直到手機被耗沒電了,才徹底陷入黑暗。
夜很深。
室內,衣服被隨意丟在地上,顯得尤為淩亂,而空氣裏旖旎的氣息也久久未散。
嘩啦啦的水聲從浴室傳到了耳內,紀瑤才像是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了,眨了眨空洞的眼睛。
而後像是回過了神,她才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渾身的酸痛以及身上布滿的青紫的痕跡都在提醒著她不久前的遭遇。
清醒著的歡愛帶來的隻有痛苦,何況還是在傅廷西的怒火之下……紀瑤閉起眼睛,將胸口湧起來的情緒壓了下去。
難過什麽?
有什麽好難過的。
她得到了,同樣也要失去。
下床的時候,紀瑤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她下身很疼,胃也很疼。本來這一天就沒怎麽吃東西,還經曆了這樣一場消耗。
上衣的扣子被扯開了一些,紀瑤隻能用外套去遮掩,等衣服全都穿好後,浴室的水聲停了。
傅廷西穿著浴袍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時,傅廷西的眼裏飛快閃過一絲不自在。
他承認自己的確是失控了。
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關係,還是蕭耿那帶著熟絡口吻的聲音刺激了他,讓他想起來那天蕭耿在他麵前說的話,不由湧起一股被人耍了的憤怒。
以至於等發泄完以後,他才意識到他的動作有多粗暴,紀瑤全程疼得臉色發白,卻一聲都不吭。
“你…”他剛要開口,就發現紀瑤連鞋子都穿好了,頓時擰眉道,“你要去哪?”
“回家。”紀瑤說著停頓了一下,“我不想待在這。”
傅廷西發現紀瑤真的很有把人惹生氣的本事,什麽叫不想待在這?怎麽,這地方還讓她委屈了?還有,明明人都站不穩了,還在這裝什麽清高?但想到他也有不對的地方,便盡量緩和了語氣。
“這地方本來就是給你的,你不需要走。”
“我不要。”紀瑤態度堅決,說完便強忍著不適往門口走去。
傅廷西看她明明走得艱難又緩慢,卻非要跟他對著幹的模樣,頓時氣得火都上來了,大步上前將人拽住。
“你裝什麽裝,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紀瑤難受得隻想回家,她努力想把手抽回來,卻怎麽抽不回,最後隻能道。
“我沒有後悔。”
“那你現在又裝給誰看?”
“我沒有裝。”紀瑤暗暗吸了口氣,胃疼得一抽一抽的,她連說話都有些費力,“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
“你哪句話值得我相信了?”傅廷西並沒有發現紀瑤的異樣,反而冷冷地問道。
紀瑤從他的語氣裏聽到了熟悉的質疑,她想到了之前在車裏的事,忍不住抬頭看他。
“你誤會了,我沒有招惹誰。”
她想不明白傅廷西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的交際圈明明再簡單不過,除了他根本沒有別人。
因為她誰都不信,她隻信他。
然而在傅廷西聽來,這些話卻不亞於狡辯。
“你除了說這些,還會說什麽?”
明明都跟蕭耿一起回家了,還不承認,還是說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相處了,以至於這才多久,蕭耿就喜歡上了她?
傅廷西覺得可笑。
“不是的,我說的是真的……”紀瑤快忍不下去了,她努力想把手抽回來,但還是做不到,隻能道,“可以放手嗎?”
傅廷西見她還是堅持要走,臉色直接冷下來,隨即甩開她。
“隨便你。”
說完不再理她,大步離開。
紀瑤不想在這倒下去,她強撐著走到門口,卻在握到門把時停住。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然後身後並沒有回應。
紀瑤垂下眼,開門走了出去。
綠雅苑是傅廷西寧名下的另一套房子,紀瑤還是第一次來,但她沒有心思去參觀。初冬的夜晚,寒風刺骨,路上也沒什麽行人,顯得有些冷清。
因為太晚了,藥店已經關門,紀瑤隻能選擇回家躺著。誰知人剛走到家樓下,一道身影就突然從旁邊跳了出來。
“你終於回來了,紀學姐!”
不說這個聲音,就是這一聲紀學姐,紀瑤最近也聽了不下百次。
紀瑤沒想到蕭耿竟然追到這來,在店裏也就算了,他為什麽會知道她家?
“你跟蹤我?”
“我倒是想,可你又沒給我機會。”蕭耿像是沒看到紀瑤臉上的冷意,解釋道,“你說你突然掛我電話也就算了,手機還關機,多嚇人啊!你這附近本來就不安全,我怕你出事,就跟店長要了你的地址。”
入職的時候都要填信息表,紀瑤聽到這才放下戒備。
可她現在沒精力去應付蕭耿。
“我沒事,你走吧。”說完就越過他離開。
蕭耿不死心追了上來。
“紀學姐,你也太無情了吧,我在這等了你兩個小時誒,你……”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了不對,“你怎麽了,不舒服?”
因為正好進了樓道裏,借著燈光,蕭耿才發現紀瑤臉色慘白,額頭甚至滲出了冷汗。
大冷天的,誰會出這麽多汗!
“跟你無關。”紀瑤推開蕭耿的靠近,她現在隻想回去睡一覺。
“什麽無關?!”蕭耿一反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沉著臉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臉白得都快成鬼了!你是想明天早上房東起來發現自己的房子變成凶宅了嗎?”
說完直接把紀瑤橫抱了起來,說要送她去醫院。
紀瑤輕呼了一聲,她沒想到蕭耿會突然這麽對她,下意識掙紮了起來。
“我…不去,你放我下來!”
但她的力氣顯然沒起到作用。
蕭耿有些意外紀瑤人看起來瘦,可抱起來卻不隻有骨感。
“不去也得去,沒得商量。”
然後不顧紀瑤的反對走了出去。
紀瑤氣得不行,可偏偏她反抗不了,最後隻能任蕭耿把她送到最近的醫院。
診斷下來是胃病,紀瑤一直有慢性胃炎,主要是飲食不規律,今晚之所以會痛得這麽厲害,也還是沒有按時吃飯的關係。
從掛號到繳費,蕭耿把跑腿的活全包了。紀瑤看著他跑上跑下,縱然有再多的懷疑,也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從醫院出來後,蕭耿又把紀瑤送回家,站在門口再三叮囑道。
“醫生的話都聽清楚了吧?三餐一定要按時吃,藥在飯後半小時才吃,記得順序別搞錯了,免得沒效果。”
紀瑤這回沒再拒絕,她接過藥後又向蕭耿伸出手。
“單給我,我把錢還你。”
蕭耿怔了下,雖然認識不長,但他很清楚紀瑤不願意欠人的性子,故而沒有堅持把費用攬下來。
紀瑤接過單後把費用算了一遍,然後從包裏找出對應的現金。
卻不知她低頭時露出的那一截脖頸上,依稀可見某些痕跡,落在蕭耿眼裏,那雙淺褐色的瞳孔裏瞬間湧起某種情緒。
可下一秒,在紀瑤還錢給他時,他卻又已經恢複如常。
“醫生說你應該留院觀察的,但你非要回來。”他說著一頓,“要不然這樣吧,為了不讓我今晚白折騰一場,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紀瑤當然不會讓蕭耿留下。
她雖然對他有些改觀,但並沒有完全消除對他的懷疑,更何況,就算沒有這些顧慮,她也不會隨便放人進來。
“不用,我沒事了。”在醫院掛了水,她已經好多了,所以蕭耿的擔心沒必要。
“那不行,我不放心。”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反讓紀瑤不理解了。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了。”蕭耿想也沒想就道,“因為我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