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沒有想到,傅廷西會在這時候讓她妥協。
她不奢求他幫她,可他卻不信她。
像是瞬間被抽光了力氣,紀瑤下意識伸手抓住椅子的邊緣,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顯半分脆弱。
“行了,能不能別廢話?你不吃飯我們還吃呢。”有人出聲催促道。
李經理這時也不再猶豫,直接走到紀瑤麵前。
“這位客人,麻煩您把口袋以及背包給我們查看一下。”
換作別人,或許在這樣的壓力下早就照做了,可紀瑤不會。戲按照她的流程在上演,可她真不願意那個人是傅廷西。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這麽做。”她頓了頓拒絕了李經理。
包廂裏自然是一片不滿,在他們看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就隻是紀瑤配不配合的事了。不過是給他們檢查一下,又不會怎麽樣!如果不是做賊心虛,難道是故意跟這一屋子人過不去嗎?
就連傅廷西也這麽想。
他自然不信紀瑤會偷東西,她的眼界要是隻有這麽低,當初早就拿錢走人了,又怎麽會纏著他到現在。
可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的情況不是她張嘴否認就能解決的,所以他才會給她台階。可她為了那點沒必要的自尊心,寧願坐在那被所有人誤會跟羞辱,都不肯低頭。
傅廷西真不知道紀瑤這股莫名要強的勁憑的是什麽。
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去了解。
不再說廢話,傅廷西手一伸,直接把紀瑤放在身後的包拿了起來,但到半空中手就被紀瑤抓住。
“為什麽?”她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了裂痕,連聲音都有些顫。
傅廷西低頭看去,目光落在紀瑤那因為用力而隱約泛白的指尖上。她的手很細,手腕瘦得就像隻剩下骨頭一樣,和他的對比起來,怎麽看都不自量力。
隻一使勁,傅廷西就把手抽了回來。
紀瑤背的是黑色的帆布包,因為常洗的緣故,原本的黑已經不明顯。包裏一覽無餘,隻放了把傘跟一些私人物品,其他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沒有票。
眾人看得明明白白。
傅廷西並不意外,然而小張卻沒放棄,伸手指了指。
“還,還有口袋……”
傅廷西劍眉一擰,顯然對小張的得寸進尺感到極為不滿,一旁的李經理看了忙替他解釋道。
“傅少您別介意,那兩張兌換票雖然是卡片狀,但其實很薄,並不占位置,所以還是檢查清楚一點比較好,這樣我們也好交代。”
何領班也跟著陪笑說:“是啊,傅少,我們這也是為了餐廳的利益著想,如果今天不檢查清楚,萬一真的讓票被轉移出去,不說損失,指不定還會影響玲瓏閣的聲譽。”
何領班一副替玲瓏閣考慮的口吻,仿佛是公事公辦的模樣,然而她言語間卻有一種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都盡在掌握中的自信。
因為天氣轉涼,紀瑤今天套了件淺色的風衣外套,外套很薄,口袋自然也不深。
“紀瑤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見紀瑤沒動,任書雅生怕傅廷西又代勞,便忍不住出聲道。
她是高興的。
傅廷西沒有一點維護紀瑤的意思,證明這兩年他們之間什麽都沒變。
但同時她又不樂意。
她不想傅廷西跟紀瑤有過多的接觸,所以明知道此刻應該什麽都不說繼續看戲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她卻還是站了出來。
然而,紀瑤這一回卻並沒有像先前那樣排斥,仿佛突然想通了一般,沒等旁人說就自覺把外套脫了下來。
到了這個份上,也是時候結束這場鬧劇了。
紀瑤把外套倒過來甩了甩,倘若兌換票真的在口袋裏,早就被這個力道給帶出來了。然而片刻後,地上除了掉出來一條黑色皮筋外,其他什麽都沒看到。
“這怎麽可能!”何領班在第一時間失控地喊了出來,下一秒便衝上前把紀瑤的外套搶了過去,將兩個口袋翻了遍,卻還是沒找到任何東西。
她的反應太過激烈,讓人不得不感到詫異,在意識到眾人都看了過來時,何領班強裝鎮定,從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我的意思,既然不在這,那票去了哪呢……”
說著視線猛地射向小張,卻見他此刻臉白得跟見鬼一樣,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
他明明把票塞進了那件外套右邊的口袋裏,怎麽會不見了?
他從沒有失手過的!
李經理到底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意識到計劃失敗後,立刻出來打圓場。
“實在是不好意思,看來是我們的員工記錯了,才弄得誤會一場。”
誤會?
紀瑤覺得可笑,這些人不分由說讓她難堪,現在卻妄想用這兩個字輕飄飄揭過。
簡直做夢。
“既然要查清楚,又怎麽能半途而廢。”
李經理頓感不解:“您這是什麽意思?”
其他人也都是一頭霧水,不清楚紀瑤突然的轉變是因為什麽。
傅廷西卻沉默了起來。
巧合多了,就會變得刻意。
他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小張以及氣焰全無倒顯出幾分心虛的何領班,再一看紀瑤那不露情緒的麵孔下卻對事態有著絕對掌控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再次在同一個人身上看走眼。
他怎麽忘了。
論玩心計,誰是她的對手?
“這個紀瑤,這時候又抽什麽瘋!”沒能看成想象中的好戲,韓茵感到意外,但對紀瑤的成見卻一點沒少。
“…誰知道呢。”任書雅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放在身側的右手卻下意識將腿上的裙子抓出一片褶皺。
她以為她要贏了,結果發現她被耍了。
這個事實讓任書雅感到憤怒,偏偏她麵上不能顯露半分。
而這時紀瑤也說話了。
“你自己說的,當時走廊上隻有我們兩個。”她看著小張緩緩道,“現在我檢查完了,輪到你了。”
話音剛落,包廂內又是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紀瑤會把矛頭指向小張,雖然她的話沒錯,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票是小張說不見的,人也是他找來的,總不能說他是費盡心思弄了出賊喊捉賊的戲碼吧?
於是就有人說:“他剛才不是都說了沒拿嗎,還有什麽好看的。”
紀瑤卻搖頭。
“我沒看到,這不公平。”
她這不甘心的模樣在眾人看來頓時了然,原來是不滿隻有自己被查,所以才一定要拉小張下水。
何領班也是這麽想的。
再怎麽說小張那一手偷梁換柱的功夫也不是假的,就算這中間出了差錯,導致沒完成任務,但也總不會搬石頭砸自己腳。
隻不過小張現在的狀態——似是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來。何領班一看就知道不能指望他,正好她心裏也窩火,等會沒找到還能趁機奚落紀瑤兩句,出出氣也好。
“讓我來吧。”她說完走過去。
侍應生穿的是暗紅色的馬甲,裏麵搭一件白色內襯,下身則是黑色長褲。除了褲子上的口袋以外,就隻有馬甲上的了。
馬甲的口袋不深,何領班一邊伸手去掏一邊道,“我相信小張的為人,他是……”話到這卻戛然而止。
等何領班反應過來時,收回來的手已經攤開在大家麵前。
兩張卡片安安靜靜地躺在手心。
上麵還有著歐亞旅行團的Logo以及兌換票的字樣。
這下全場安靜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偷的!”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小張,他臉上的慌張到了極致,連帶著麵孔都變得有些扭曲,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又猛地指向紀瑤,“是你!肯定是你放進我口袋的!”
他害怕到連自己是原告都忘了。
李經理暗道一聲不好,忙趕在小張發瘋前阻止他。
“還在這胡說八道!”他嗬斥道,“還不趕緊跟客人道歉,做事糊塗成這樣,連兌換票放在哪都不知道,白惹一場烏龍!”
“這不是烏龍,你們就是衝我來的。”紀瑤不再廢話,將事情挑明後故意看向此刻正努力維持著臉上那優雅笑容的任書雅,仿佛意有所指。
“隻不過,你們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