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這邊,把不情不願的傅廷西逼出家門後,傅母心情愉悅,哼著調子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準時收看每晚必追的情侶調解節目。
她一邊看一邊悠哉地喝著陸媽泡的茶,那副極其享受中又透著幾分得意的模樣落在傅父眼裏,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道。
“你不該把廷西逼得那麽緊,不管怎麽樣,他才是你兒子。”
傅母聞言冷哼了一聲道,“他要不是我兒子,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人家瑤瑤好歹救了他一命,他倒好,把瑤瑤當仇人一樣,要不是養這麽多年,我真想把他重新塞回去。”
傅父:“……”
好一會他才無奈地開口,“廷西的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雖然他對小紀的態度不對,但你也要替他想想,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這樣隻會害了兩個孩子。”
“我哪裏勉強他了?”傅母不認同這話,“我是包辦他婚姻了,還是綁著他去領證了?我不過是想讓他跟瑤瑤多相處相處…是,瑤瑤的話是少了點,但她哪不好了?你看你兒子那樣,不知道還以為瑤瑤是什麽洪水猛獸,你說我能不來氣嗎?”
傅母這話絲毫沒覺得自己對紀瑤的偏愛過度,但傅父也並不意外。
當初傅廷西出事,得知是紀瑤不顧危險把他救出來時,他們是想過重金感謝她,畢竟要不是她,傅廷西連送去搶救的機會都沒有。然而紀瑤愣是一句話沒說,問什麽也不要,連一身的狼狽都沒去管,就這麽陪著他們等到傅廷西醒來。
這是一個性格極度孤僻的小姑娘。
不與人交流,就像活在隻有自己的世界,唯一表現出來的,就是對傅廷西那毫不掩飾的在意。
起初傅父還以為是自家兒子早戀,然而傅廷西雖然受傷嚴重,但腦子卻沒失憶。他並不認識紀瑤,可要說紀瑤別有所圖,傅父又完全看不出來。
出於謹慎,他讓人調查了一番紀瑤,但最後的結果……連他看了都於心不忍,更別說一直對那件事抱有愧疚的傅母了。
話題是不能繼續下去了,免得又讓傅母想起當年的事,傅父及時打住,“好了好了,你也別激動,他們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那怎麽行!”傅母一句話堵過來,“我要真什麽都不管,廷西那臭小子還不知道會怎麽欺負瑤瑤。”
傅父瞬間說不出話來,在這點上他跟傅母沒法達成一致,但眼下的情況又還沒到他們需要為此爭辯的地步。
他隻是提醒了一句,“小韻就要回來了,她一向不喜歡你那麽對廷西,連帶著對那孩子也不喜歡…你到時注意點,她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別又跟她吵起來了。”
提到在外麵的大女兒傅韻,傅母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但隨後很快就恢複正常。她轉過頭去一邊盯著電視,一邊故作輕鬆道。
“你放心,我自己的女兒…我心裏有數。”
……
車子從靜謐的小區駛出去後,很快就開到市中心的商業街上。這個點正是A市最熱鬧的時候,隨處可見的購物中心,擁擠的人流,無一不在顯示著它的繁華。
與之截然不同的,是針落可聞的車裏。
從紀瑤上車到現在,傅廷西都沒給過她一個正眼。
他寧願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司機,也不肯開口說一句話,甚至為了杜絕紀瑤主動說話的可能,直接戴上耳機,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紀瑤的視線在傅廷西緊繃的側臉停留了片刻,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她很矛盾。
一邊不想再因為這種細枝末節的事讓傅廷西不高興,一邊又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和他近距離的相處而感到高興。
傅廷西的車開得很穩,當年那場車禍後他雖然克服了開車的恐懼,但到底不敢再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所以哪怕他現在有多想擺脫紀瑤,都始終是保持著平穩的速度。
不用費盡腦汁去找話題,紀瑤的大腦很快就空了下來。這陣子工作太累,她幾乎沒睡過一天飽覺,渾身心一鬆懈,疲困便如潮水般襲來。
於是當傅廷西停車時,就看見那個讓他憋了一肚子不快的始作俑者正靠在副駕駛上睡得正香。
竟然還敢睡覺?
真把他當司機了麽!
傅廷西想也沒想就要把紀瑤推醒,結果手剛伸出去,紀瑤就因為沒睡好腦袋忽然從椅背上滑下,不偏不倚落到他手裏。
或許是睡太熟了,紀瑤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傅廷西卻沒有動作了。
掌心觸及的地方是一片柔軟,傅廷西說不上來心裏此刻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原本煩躁的心情在剛才的某一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趨於本能地,他朝紀瑤看了過去。
和以往的木訥冷漠不同,睡著的紀瑤五官反而多了幾分生氣。許是睡得不太舒服,她眉頭微蹙,眼睫也隱約有些顫動,就像撲扇的蝶翅一樣,莫名讓人覺得脆弱。
但這怎麽可能。
在傅廷西的印象裏,紀瑤的存在強勢得讓人無法忽視。她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給了他沉重的一擊,還把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失去了原有的控製。
這樣的人怎麽配說喜歡?
可想是這麽想,傅廷西的手卻好似不聽使喚,他看著紀瑤那張不複任何防備跟清冷的麵孔,忽然想到那年他醒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是這樣靠在椅子上睡覺。
當時窗外有淺淺的陽光落在她臉上,仿佛是渡上了一層恬靜的美好,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可不知為何給了他極大的安慰。
讓他有了劫後餘生的真實感。
結果……
就在傅廷西的思緒漸漸走遠時,一陣突兀的鈴聲驟然響起,瞬間將他拉回現實,也打破了車裏原本安靜的氣氛。
他如夢初醒般猛地收回手,而被吵醒的紀瑤恰好在此時醒了過來。渾然不知情況的她第一反應便是帶著還有些迷糊的腦袋接起了電話。
聲音一入耳,紀瑤就精神了。
電話是她的上司打來的,說是明天要去總公司開會的同事忘記帶財務報告,讓她現在回公司拿了後立馬送去機場。
這個點地鐵跟公交都基本停了,紀瑤打車去的話,先不說一來一回的費用,光是時間就得花兩個小時以上。
但很顯然,上司不會去考慮這些問題,她隻強調了時間緊迫,讓紀瑤盡快送過去,然後就掛了電話。
紀瑤放下手機後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傅廷西車上,外邊是熟悉的小區門口,原來不知不覺她就睡了一路。
“我到了,謝謝。”雖然知道不會有回應,但紀瑤還是如往常一樣對傅廷西道,“回去的路上小心,晚上早點休息。”
說完便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在手剛碰到車門時忽然聽傅廷西道。
“公交地鐵都停了,你打算怎麽去機場?”他說著一頓,“紀瑤,你是不是連最基本的求人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