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神秘老人
幾天內完成反應堆主控程序的修正，對玄奘來說實在是再輕鬆不過的事。
進入核心機房的第二天，他如約將模擬版本提交給了魏征。經他們幾個技術主管探討，確認動態修正的結果無誤後，玄奘便開始著手重構關鍵函數，改寫相關模塊。
很久沒有這麽專注地敲代碼了，上一次似乎已經是幾十年前，構建新一批無人機軍團的時候。自那以後，戰況越來越激烈，玄奘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逃脫神佛軍隊的圍剿中。
事實上，有了一堆自解釋組件之後，很多片段都可以自動生成，但他還是喜歡親自去編寫。如果說他們這些神仙手裏，有什麽技術可以真正稱作所謂的神力的話，編程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
算上剛來長安那天，僅僅四天，他已經拯救了一次整個避難所，代價僅僅是幾天的食物和十瓶核子可樂。
辭別了一個勁追著他握手道謝的工程師們，玄奘決定先回住所休息一下。臨走時魏征囑咐他盡量早點恢複好，監督員很想快點見到拯救長安的英雄。
走向生活區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老張。他迎上來打了個招呼，說：“你這幾天去哪了？還以為你已經離開長安了。”
“那天去找了總工程師，剛好有份工作適合我做的，就忙了幾天。因為有點麻煩，幹脆就住在那沒回來。”玄奘隨意答道。
“有兩下子嘛，剛一來就能直接從總工程師手裏接活。”老張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說，“不過還是之前那句話，回來防著點，你住的那間宿舍也有神昉的信徒。”
玄奘謝過老張，獨自到住宿管理處詢問自己的編號。
管理員在終端上輸入他報出的名字查詢，然後抬頭看了他幾眼，反複跟屏幕上的信息對了好幾次，問道：“你前幾天才剛來？”
得到玄奘肯定的答複後，他吹了個誇張的口哨，說：“好家夥，一來就分到高級單人間，你在管理層有熟人？”
高級單人間？玄奘也感到意外，按老張的說法，他應該分在集體宿舍的。
“等等，這裏是……總工程師親自把你的權限提高了，哥們兒，你也太牛了吧！”管理員感歎了幾句，終於把鑰匙給了他。
魏征的效率還真高，這樣也好，一個人住少了很多麻煩。玄奘看好地圖，悠閑地往自己的單人間走去。
高級宿舍在生活區的另一邊，中間隔了一大塊，要穿過食堂、盥洗室和酒吧等很多地點。這裏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人群聚集處，甚至還有人拿著粗糙的骨笛和吉他在表演，生活氣息之深厚令人驚異。也有一些人在擺攤，叫賣外出探險時取得的稀奇玩意兒。
玄奘路過一處攤位，忽然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他警覺地用眼角餘光觀察了四周，並沒有什麽異常。於是他穩住腳步，將自身氣質調整到和其他路人一樣，繼續前行。直到融入附近一處觀看雜技的人群中，他才往剛才那地方望去。
一個外表平常的老人，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穿著隨處可見的破布拚接的衣服，頭發和胡子都髒兮兮地垂下來，遮擋了他大部分麵容。
在他麵前鋪著一塊滿是油汙的布，上麵放著套黑不溜秋的衣服，又舊又難看。旁邊還有把步槍，造型很奇怪，槍身長槍柄短，比例失調，像根燒火棍。
老頭子就在那閉目養神，也不叫賣，任人們在他麵前走過。
玄奘眯起了眼睛，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為什麽剛才會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
一個路人低頭看了眼老人的攤位，大概是被那把怪槍吸引，蹲下來問價：“老頭，你這槍賣多少塊芯片？”
老人不緊不慢地回道：“槍兩千塊，裝甲五千塊。不單賣，要買兩個都買。”
路人一愣，笑罵道：“你個傻比有病吧！兩千塊芯片，都能買十幾把上好的自動步槍了，子彈管夠。你還要一起賣，那明明是件破衣服，說什麽裝甲。除非穿上能長生不老，刀槍不入，不然哪裏值五千芯片。老頭，你這樣騙智障都騙不到的，東西賣不成！”
老人並不與他爭吵，沒說什麽，繼續閉目。
問價人的大嗓門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又有一些人過來看，還跟老人還價。有人說：“別廢勁啦，這瘋老頭子賣了大半天，都是一口價，低一點都不肯賣。”
“是嗎，可他哪來的自信？”
“就是，還跟人說他那衣服比動力裝甲厲害。以為我沒見識啊，比動力裝甲厲害的就長那樣？”
玄奘聽著他們的嘲諷，反而更仔細地觀察起來，同時留心隱藏自己，不讓老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他越發覺得，這老人不簡單。
因為他看出來了，那件破衣服，其實是一套納米裝甲，隻是外觀髒了點。而且納米裝甲那造型，在以鋼鐵為主流的長安人看來自然是醜陋無比。
這個老人，竟然能弄到納米裝甲？先不說他單憑那副孱弱的身軀是怎麽弄到的，如今會有流落在外的納米裝甲嗎？而且看厚度和質感，似乎還不是早期技術能做到的程度。
而那把怪槍，雖然玄奘從未見過這樣的型號，但能跟納米裝甲擺在一起賣，想必也不是凡物。
這一切讓玄奘對老人更為忌憚起來。
把兩件如此貴重的東西擺在地攤上賣，一定別有用心。長安的技術已經走在非常前列了，卻仍不可能造出這兩件裝備。而能弄到這種遠超凡世技術的先進產物，老人的身份非常值得懷疑。
難道跟天庭有關係？
玄奘找到旁人打聽老人的信息，對方說並不認識。一連問了好幾個，都說沒見過他。此刻，玄奘立即警覺地停下了問話。
這可不是個旅行商人隨處可見的時代，尤其是長安避難所還在沙漠中。避難所生活著一萬多人，雖不會所有人之間都很熟悉，但以這裏的人口流動性，出現一個從沒有人見過的老人實在可疑——就連幾天前才來的玄奘，都肯定有人覺得他眼熟。
於是玄奘不再打聽，繼續下去，會被老人發現自己已經察覺他的異常。玄奘果斷決定，遠離這個奇怪的老人。
他在房間裏好好地睡了一覺。
這段日子裏，還是第一次有機會睡個安穩覺。玄奘緊繃的弦總算放鬆下來，一不小心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半，睡得昏天暗地，醒來竟恍如隔世。
玄奘拉開窗上的遮光板，避難所的人造光源仍然亮著，它與外界同步，因此現在還算白天。
房間裏沒有獨立的浴室，隻能用樓裏的盥洗室，不過比起普通宿舍的集體大澡堂已經算好的了。玄奘終於能換下穿了好久的麻布衣，改穿住所衣櫃裏早已備好的藍色避難所製服。
櫃子裏還事先放了足夠的芯片，不知是入住高級單間的都有這待遇，還是魏征特意給他這功臣的優待。
神清氣爽的玄奘往口袋裏裝好芯片，心情愉悅，打算出門吃頓大餐。夏安跟他說過，要是肯付錢，還是能買到合成食品以外的稀有美食的。
穿過生活區時，他特別留意了上次那個位置。
結果讓他心下一驚，老人竟然還在原地。
希望是自己多慮了。玄奘努力驅趕心中的不安，繞了條遠路快步走去。
這時，忽然有人叫道：“那個光頭，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