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逝者如斯
家屬等在手術是外麵，最害怕聽到的是哪一句話呢？不過就是醫生的那句道歉，“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這句話的背後，往往就是天人永隔，是悲痛的預言。
所以就能理解當韓舒伽心驚膽戰了整整一夜，然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直接一口氣悶過去了。
醫生摘下口罩，臉上的表情並不是那麽高興，似乎是說沉重也不為過，“趁著剩下的時間去和老爺子說會兒話吧。現在他還能聽見。”
應該是時空見過了這種悲痛欲絕，醫生也無可奈何，都說人定勝天，可是誰又說的清楚生命這個玄而又玄的東西呢？所有的事情並不是每次都是順遂心意的。
韓舒伽在心裏祈禱了一千遍一萬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父親，可是這又能怎麽樣呢？留不住就是留不住，老人要走了。
“舒伽，振作起來，醫生說現在叔叔還能聽到你說話，把握好最後的機會，千萬不要讓自己留遺憾。”潭茉語知道韓舒伽已經撐不住了，可是她不能讓韓舒伽倒下。
如果在此刻倒下，韓舒伽可能會遺憾一輩子的，她不能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不見，最後一句話都不能聽見。
韓舒伽的眼睛已經紅腫起來，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流幹了這輩子所有的眼淚，從父親被推進搶救室一直到現在，眼淚就一直沒停過。
可是哪怕再痛苦，她也要聽潭茉語的話，她說的對，既然已經不能扭轉這個既定的事實，那還不如趕緊去看父親最後一麵，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韓舒伽強撐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進搶救室，韓父渾身上下插滿了各種管子，隻有幹裂的嘴唇還在微微的翕動，證明他還活著。
他已經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了，韓父本就是個高高瘦瘦的老人，現在更是隻剩一把骨頭，在白色被單下顯得異常幹癟，就像是被吸幹了身上所有的生氣，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
都說人死之前回光返照，韓舒伽握住父親的手，老爺子竟然睜開了眼睛，潭茉語站在一邊，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的一滴淚。
“爸，對不起……我留不住你，我留不住啊……”韓舒伽一下子跪在老爺子床邊，聲音已經嘶啞的聽不出是她，她已經哭了將近一天了。
眼淚都要流幹了，再留……就是心血了吧。
“舒伽……好好活著，爸爸不能陪你了……爸爸對不起你啊。”韓父的那滴淚終於落下，一雙幹枯的手緊緊抓住女兒。
他還不想死，女兒還沒有長大，還沒有看著她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還沒有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他走了，韓舒伽怎麽辦呢？
女兒從小受寵，性格開朗卻也有任性妄為的地方，他卻看不到女兒真正長成一個大人的樣子了，他舍不得，他想活下去。
“爸爸，我會乖乖的，以後不會胡鬧了，我會聽話，我會好好吃飯，會多穿衣服，不會再在電視上拋頭露麵……哦，我會找一個實在靠譜的男朋友，還會幸福的生活下去！”
韓舒伽突然擦了擦眼淚，然後好像有點著急的向父親承諾。
曾經韓父說過她多少遍，整天在家裏胡鬧，性格不招人喜歡，不該吃東西的時候吃零食，等到吃飯的時候就什麽也吃不下去了。
冬天不好好的穿棉衣服，就喜歡單薄著大衣往外跑，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在家待著，淨在電視上拋頭露麵，還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
曾經韓父這樣說她的時候，她都是不耐煩的捂住耳朵，然後跑進自己的房間裏，然後猛的把門關上，一道門就這樣阻隔了一對父女。
可是現在的韓舒伽多想聽韓父再多說幾句，幾句就行了，她可以用剩下所有的時間去銘記這句話，可是韓父已經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幹張著嘴，嘶啞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是在和死神爭奪最後一口氧氣。
終於，他還是爭奪不過的，心跳顯示器上的一根直線刺傷了韓舒伽的眼睛，疼的她幾乎要躺在地上打滾，“爸爸……你不要我了是嗎？”
顯示器刺耳的聲音穿透了韓舒伽的大腦，她終於撐不住了，倒在地上，和床上的父親是如出一轍的姿勢，痛苦又不甘。
張翼航衝到韓舒伽身邊，一言不發的抱起韓舒伽，往搶救室外麵走……
世界好像從此安靜了，潭茉語愣愣的回頭，也踉蹌了一下，雖然她沒有經曆過這種至親去世的痛苦，可是卻也可以體會到韓舒伽的難受。
如果可以，她甚至一樣韓舒伽不要醒過來了，那種感覺太難受了不是嗎，潭茉語自己想想都覺得窒息，如果是她……她會怎麽辦呢。
韓舒伽從小跟著爸爸生活，韓父又當爹又當媽，雖然工作忙，卻也沒有忽略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絕對有求必應，把她當公主一樣的養活著。
潭茉語不知道經曆了這一次，韓舒伽會有什麽樣的變化，痛苦往往能讓人脫胎換骨，韓舒伽可能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開心了吧。
慕俞澤已經走到潭茉語身邊了，輕輕摟住女孩的肩膀，讓她把頭靠在自己肩上，“別難過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要堅強一點。”
潭茉語直接側身鑽進慕俞澤的懷裏，把臉深深埋在他胸口上，雙手緊緊箍住慕俞澤精壯的腰，這一抱，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慕俞澤都感受了那種壓迫。
“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潭茉語的聲音悶悶的，有點聽不大清楚，可是慕俞澤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怎麽會？隻要你還在，我就絕對不會先一步離開，這種痛苦，我不想再讓你體會第二遍。”慕俞澤輕輕的拍了拍潭茉語的頭，眼神堅定。
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有的和你有關，有的和你無關，可是遲早我們也會變成死去的人，到那時候，有多少人為你悲傷，又有多少人覺得無關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