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6-08-17
邱艷身形微微一動,翻過身子,並沉思不語,沈芸諾心思敏感,當日她那番話本是無心,於沈芸諾來說怕是傷著了,才會選擇嫁人一走了之,她緊著被子,半晌,才輕聲問道,「對方什麼樣的人?」
黑暗中,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寂寥,「個子不算高,欠了賭場一筆錢,平日遊手好閒,就愛在賭場門口轉悠,阿諾說,他心裡忌憚我,她嫁過去對方不敢委屈他,你覺得呢?」
那樣子的人怎麼配得上沈芸諾,邱艷想了想,認真道,「阿諾雖說好說話,心裡卻是有成見的,那人明顯不安好心,阿諾要往火坑裡跳不成?」連她都明白其中利害,何況是沈聰,那人不是良配,沉默片刻,她又道,「媒人那邊知會你的?」
沈芸諾就是沈聰的命,這種事兒,他哪會答應,邱艷本不想理會,然而關係到沈芸諾一輩子,她覺著女人心思細膩,看人看得更清楚明白,那人娶沈芸諾不過想借著沈聰的名義不還錢罷了,並非存著真心。
沈聰沒有回答,閉上眼,手漸漸滑至她的腰間,沈芸諾不肯說嫁人的緣由,他明白,她覺著自己拖累了他和邱艷,打擾了二人的生活,想要離開,他會給她挑個好的夫婿,但不是輕而易舉不分是非的就把她嫁出去。
他的手掐著自己腰間的肉,疼得邱艷扭了扭腰肢,「你幹什麼?」
「艷兒,若你覺得沒有孩子過不下去,待阿諾成親后,我們就和離吧,我不攔著你了。」這些日子,賭場事情多,他又遭了次暗算,養了好幾天才好,他忽然想,他這條命遲早要栽到別人手裡,沈芸諾成親有人護著,邱艷一個人在家,孤苦無依,他死了,她便成了寡婦,日子更是艱難。
語氣這樣,不若讓她早點找到合適的人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邱艷被他掐得齜牙咧嘴,然而,腰上再疼都比不過心中鈍痛,她壓抑的捂著嘴,四肢疼痛難忍,聲音也跟著沙啞起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你和王旭的事兒,我不攔著了,待阿諾成親后再說吧。」她有好的去處他不看著,左右,過得幸福就好。
邱艷轉過身,她回家第一天就數著,等他主動來找她,大半個月,他才出現,開口竟然是和離,邱艷苦澀的扯動嘴角,對他,真的不能抱有期待,他的心在她身上永遠是冷的,氣憤的伸出手,拳打腳踢,聲音趨於哽咽,「沈聰,你混蛋,你混蛋。」
一拳兩拳落下,他不還手,邱艷一顆心更是跌落至谷底,打著打著,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滾,給我滾。」
沈聰桎梏她雙手,抬腳壓著她雙腿,語調含著怒氣,「邱艷,你夠了,我答應放你走,你還有什麼不滿的,王旭家境好,為人謙和,村裡多少姑娘夢寐以求的親事落在你頭上,你還有什麼不滿?」他心裡亂糟糟的,聽著她放肆的哭聲,愈發煩躁,闔上眼,深吸口氣道,「你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我不攔著,待阿諾親事定下,由著你,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衛洪和駱駝斗得厲害,往回沒發現,駱駝手裡竟然有這麼多人,不管誰贏,之後還有場惡戰等著他。
「沈聰,你不是人。」邱艷被他死死壓著,氣得胸口犯疼,不解氣的扭過頭,湊到他臉上,張嘴咬一口,當初,她和邱老爹怎麼看走了眼,竟然覺得他是個好人,她後悔了。
她用了十成的力,沈聰拉開她時,感覺臉上的那一塊肉快要掉下來似的,陰冷道,「邱艷,你別得寸進尺,真惹急了,咱都別想過好日子。」他想了許久才肯答應她離開,真得罪他,大不了和王旭魚死網破,王家書香世家,鬧起來,不信他們敢讓邱艷進門。
他死了,邱艷是寡婦,誰還會選她?
邱艷無力的躺在床上,失聲痛哭……
哭聲斷斷續續,沈聰心煩意亂的鬆開腿,抱著她,神色靜默。
一夜無話,待聽著耳邊傳來呼吸的均勻聲,沈聰才動了動自己胳膊,手輕輕落在自己臉頰上,粗糙的指腹能明顯感覺到牙齒印,她心裡該是恨的吧,這會兒王旭對她正是好的時候,自己卻不肯放過她,黑暗中,沈聰坐起身,靜靜望著她的臉,哪怕,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天麻麻亮,依稀有光照進來,他還維持著坐著的姿勢,他看清了她的臉,眼圈周圍儘是黑色,睡著了,眉頭緊緊擰著,好似有說不出得煩心事,臉上儘是淚痕,她心裡該是委屈的,而他,卻沒有法子。
長嫂為母,阿諾的親事她在,總是好的。
輕手輕腳掀開被子,緩緩走了出去,門碎了,他輕輕扶起門,瞅了眼床上沉睡的人,來的路上,他想接她回去,哪怕沒有孩子,他會一直陪著她,後來,又改了心思,與其她跟著自己整日悶悶不樂,耿耿於懷,不若放過她,當初娶她便是為了沈芸諾,沈芸諾嫁人後,她要走,也由著她。
王家,卻是能給她庇佑。
冷風吹,他將門擋在自己跟前,轉而去了灶房。
天色大亮,雨雪紛飛的天,竟有稀薄的陽光灑下,邱艷是被院子里的說話聲驚醒的,屋子裡燒了炕,暖烘烘的,她蹙了蹙眉,坐起身,光禿禿的門框不見門,猛地看過去,十分不習慣,院子里,邱老爹好似驚訝沈聰的到來,「聰子什麼時候來的?」
她側著耳朵,聽沈聰回答道,「昨天傍晚,爹在大伯家裡喝多了,回來瞧著我也沒認出來,拉著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您不記得了?」
邱老爹撓頭,醉酒後的事兒他哪記得住,朝邱艷窗戶喊道,「艷兒,起床了,天氣好,吃了早飯和聰子一塊回家。」邱老爹喜歡女兒回家住,也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邱艷繼續住下去,村裡又該編排沈聰和邱艷關係不好了,思慮后,邱老爹才有此催促。
邱艷掀開被子,剛下地,又聽沈聰道,「爹,讓艷兒多睡會,她夜裡睡得晚,起早了怕精神不好。」
邱艷冷笑,她精神不太好不過是被他給氣的,和晚睡沒有關係,憶起昨晚二人的對話,邱艷悲從中來,險些又落下淚來,自始至終,兩人的親事都是場算計,阿諾嫁人,她的用處沒了,他便急著將自己甩開。
胡亂的擦了擦臉,不想邱老爹看出異樣,她扯著嗓子答了句,「出來了。」
聲音微微沙啞,像初醒時的惺忪,邱老爹沒有懷疑,視線落在沈聰一側臉頰上,看了兩眼,忍不住老臉通紅,待邱艷從屋裡出來,埋怨道,「聰子來接你,什麼事兒回家好好說,瞧瞧像什麼話?」
沈聰臉上清晰的牙齒印,明顯是邱艷留下的,邱老爹以為小兩口小別勝新婚,按耐不住,不好說沈聰,只得罵邱艷。
邱艷一怔,抬頭望去,沈聰白了不少的臉上,牙齒印紫裡帶紅,她氣恨了,恨不得咬他一塊肉下來,自然不會口下留情,別開臉,看向邱老爹言笑晏晏的臉,她假意的笑了笑,「知道了,待會就回去。」
「爹別說艷兒,她若想再在家裡住幾天,住下就是了,到時我來接她。」沈聰正給修葺被他撞壞的門,邱老爹家裡沒有置辦多餘的木材,堆著的木材他看得出來是邱老爹留著給自己做棺材用的,他不敢貿然使用,只得找了其他木料,將門修葺修葺將就著用,明年他砍了木柴回家,做了門再給邱老爹挑過來。
早飯後,邱艷便跟著沈聰回去了,路上,遇著邱月和王田準備家去,王旭坐在馬車裡,和她打招呼,邱艷看了沈聰一眼,後者面色冷若冰霜,沉默不語,然後側過臉,有意露出臉上的牙齒印,王旭神色一頓,臉上笑意勉強,沈聰卻拱手,笑得滿足。
邱艷想,沈聰還真是陰晴不定的性子,外人沒有說錯。
和沈聰回到家,剛進院子,就見裡邊的沈芸諾沖了出來,站在院子里,膽怯的望著她,想上前又怕她生氣似的,邱艷心突然就軟了,笑著道,「才大半個月不見,阿諾不認識我了?」
沈芸諾眼眶有些熱,笑盈盈的點頭,上前挽著她的手,神色激動,「嫂子回來了?」
「回來了。」沈聰徑直去灶房,邱艷拉著沈芸諾回屋,問起沈芸諾的親事,沈芸諾雙手局促不安的交握著,垂著眼瞼,語氣認真,「到了年紀總要嫁人的,我覺得那人挺好,他有求於哥哥,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邱艷心下難受,不知說什麼,那日的話終究傷著沈芸諾了,握住沈芸諾的手,邱艷斟酌道,「阿諾,你是不是氣那日嫂子指桑罵槐?」沈芸諾容貌清秀,皮膚白皙,靠著臉蛋也不至於嫁給那種人被糟蹋,沈芸諾想成親,無非覺得她心裡不喜歡罷了。
沈芸諾聰慧,心思重,那日的事情后她怕就明白自己心裡對沈聰存著不滿是因為她的原因,邱艷不知如何解釋,頓道,「你年後才十四,先定下親事,十五成親也好,不急於一時。」
沈芸諾搖搖頭,「不用,村子里有十四歲就成親的,不用等兩年。」說這話的時候沈芸諾緊了緊雙手,臉上閃過淡淡笑意,邱艷不知道她是真的開心還是裝出來的,十四歲成親年紀太小了,之前讓沈聰趁早幫忙打聽也是想多多篩選,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一輩子的事兒,哪能敷衍。
兩人說了會話,沈聰在院子里餵雞,聽著屋裡的交談聲,他煩躁抑鬱的心好似有所緩解,抬眸,望著各坐一方的兩個女人,心口蔓延起複雜的情緒,沈芸諾這門親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沈芸諾嫁給那種人,他無臉對他死去的娘。
視線轉到邱艷溫和的臉上,他目光閃過猶豫,片刻,低下頭,繼續手裡的事兒。
邱艷回來了,和沈聰一道去了趟媒人家,媒人介紹的那些人,要麼性子不好無所事事是個不成器,要麼年紀大,要麼是鰥夫,回去的路上,邱艷向沈聰抱怨,「那些人怕是拿了錢沒好好辦事兒,你拖她們辦事兒給了多少銀子?」
回家后,她甚少主動和沈聰說話,哪怕他厚著臉皮,邱艷也不愛吭聲,難得這回主動。
沈聰毫不猶豫道,「沒給錢,事情沒成想收銀子,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
邱艷扭過頭,看他一眼,當初,邱老爹為了給她說親,時不時往媒人家裡走,不止給錢還給了雞蛋糧食,生怕得罪媒人,他倒好,不給錢,難怪媒人不給辦事兒,想了想,道,「下次給媒人送些錢,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話是祖先傳下來的,不是沒有道理。」
沈聰皺眉,沒急著作答,邱艷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慢悠悠往家裡走,這幾日,她一直想開口問問他,待沈芸諾成親后,兩人是不是真的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可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向來說一不二,說出口的話便是不會反悔了。
沈芸諾在家愈發沉默了,家裡什麼活她都搶著做,邱艷整天沒多大的事兒,看著沈芸諾,總覺得她像虐待小姑子的惡嫂嫂,可她搶過活兒,沈芸諾便幫著她一道坐,速度快,生怕少做了似的,漸漸,邱艷就不愛做事了,刀疤找過沈聰一回,之後沈聰早出晚歸,邱艷樂得自在,之前歡聲笑語的家裡,如今很難聽到句說話聲,飯桌上,多是沈聰說,後來,沈聰不開口三個人就專心吃飯,各做各的事兒,直到沈芸諾雙手凍得通紅,手背上的凍瘡裂開,邱艷才察覺到沈芸諾雙手凍瘡的嚴重,不是她反應慢,平日沈芸諾嚷著手冷,做了個簡單的套子,她記著趕牛車的人手勒著繩子,怕冷,也會戴這個,她的凍瘡化膿,套子被打濕了,她才恍然大悟。
「阿諾,你的手是不是很痛?」對沈芸諾,邱艷心情複雜,既同情她小時候的遭遇,又羨慕她有個凡事為她著想的哥哥。
沈芸諾縮了縮手,臉上淺笑著,「沒有的事兒,嫂子別多想,這兩日天冷,我不急著做衣衫,對了,灶房的柴沒有了,我先抱柴,等哥哥回來,殺兩隻雞,等著過年了。」
邱艷嘆氣,如果被沈聰瞧見沈芸諾的手,只怕又會把一切事情掛在自己頭上了。
可是,沈聰好像一直沒發現沈芸諾手長凍瘡的事兒,過年那日,三人圍著桌子玩猜花生的遊戲,屋裡熱,沈芸諾雙手泛癢,忍不住蹭桌子,粉紅色套子漸漸有黃水暈染開,夾雜著絲絲血紅,平日,堂屋也燒著炕,沈芸諾好似有點怕自己,都會躲回自己屋裡,邱艷沒細問她燒炕的事兒,不過這會兒來看,這些日子,沈芸諾屋裡該是沒有燒炕了。
很快,沈芸諾就輸完了手裡的花生,眉眼漾著笑,道「哥哥和嫂子繼續玩,我在邊上看著。」說完,將手縮回桌下,臉上笑意不減,邱艷卻忍不住紅了眼眶,「阿諾,你手上的凍瘡是不是癢得難受?」
沈聰疑惑的抬起頭,「阿諾長凍瘡了?」
沈芸諾搖頭,「沒有,嫂子和你開玩笑呢,你們玩著,我去茅廁……」
沈聰一把舉起她的手,這些日子,沈芸諾手上一直帶著套子,他以為只是圖好看,這會兒看著套子上深深淺淺的痕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取下她的套子,白皙的手背上,一顆一顆的凍瘡,紅中帶黃,還流著水,邱艷不忍看,捂著嘴,別開了臉,她猜著嚴重,待真的看見后,還是忍不住作嘔。
橫七豎八化膿的凍瘡,一層又一層,一雙手面目全非。
沈芸諾慢慢把手縮了回去,淡淡解釋道,「今年比去年冷,怕是沒留意,沒什麼大事兒……」
沈聰看向將臉撇向一邊的邱艷,臉色鐵青,「你若覺得我拖著你不放,儘管走,我瞧瞧,你從這個門出去,誰還敢要你?」他答應她,待沈芸諾成親會放她離開,她不該這般對人,等不及了想要嫁進王家是不是?
沈芸諾拉著沈聰,臉上有了怒氣,「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你責怪嫂子幹什麼,我自己的手我自己心裡有數,和嫂子沒有關係……」她語聲急切,臉色脹得通紅,沈聰隱忍的怒氣漸漸消了下去,一把扔了跟前的花生,立即,花生落了一地,「你當她是你嫂子,她心裡當你是什麼?」
邱艷獃獃坐在凳子上,望著門外的景緻,臉上無悲無喜,沈聰怒不可止,踢開凳子走了出去,沈芸諾撿起桌上的套子重新帶上,朝邱艷解釋道,「嫂子,我哥脾氣大,心眼不壞,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阿諾心裡,你永遠是我嫂子。」
邱艷側目,盯著她誠懇的小臉,笑著點了點頭,「我明白,阿諾,謝謝你待我這般好,可是,我和你哥,未必便會如你所願。」看沈芸諾霎時白了臉,邱艷就明白這些日子,沈芸諾搶著幹活的緣由了,沈芸諾將所有的錯都攔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望著她臉色過日子,無非希望她和沈聰好好的,然而,有的事兒,不是她說了算的。
沈聰生氣,晚上都沒吃,邱艷想,也就沈芸諾的話他才會聽。
收拾好了,進屋,坐在窗戶邊,陰著臉,不發一言,他不說,邱艷也不開口,燒了炕便爬上床,背後襲來一人,緊緊抱著她,頭埋在自己脖頸間,呼吸急促,「邱艷,把我惹急了,咱玉石俱焚。」
使勁捶著他的手,淚不爭氣的往下流。
沈聰輕笑了聲,拉起她的衣服,手滑了進去,邱艷大驚,用力拽住他的手,「你要幹什麼?」
「你。」話完,打橫抱起她放在床上,低頭鎖住那雙嬌艷欲滴的雙唇,長驅直入,手滑至她胸前,順著她動人的曲線慢慢往下,看似粗魯,實則小心翼翼控制著力道,兩人貼得緊,呼吸間,他便能感受到那高高低低的起伏,眸色一深,雙唇慢慢往下移動……
兩人成親一年多,哪些地方能讓她□□他再清楚不過,邱艷渾身酥麻,明明心裡氣急了,面上卻一片酡紅,忍不住,無力拒絕,到了最後,不得不被迫的迎合。
搖曳的光影下,床榻間,兩人身影交疊,你躲我追,你來我往,直至,燈油燃盡,一室的旖旎仍未停歇……
初一,邱艷癱軟在床,沈聰伺候她洗漱她皆冷著臉,下午,沈聰便沒了耐性,拉起她,「昨晚你不是挺高興,這會兒由怎麼了?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
明明他無恥,倒是反過來倒打一耙,邱艷狠狠剜他眼,沈聰抬起他下巴,嘴角徐徐綻放出抹笑,「疼了?」
邱艷不想和他說話,拍開他的手,誰知他靠了過來,手落在她肩頭,邱艷身子一震,「你要做什麼?」
「大年初一,咱和和氣氣過日子,起床,我帶你出門走走。」
「不去。」
沈聰咧著嘴,笑了笑,「成,那我們繼續,何時你想出門就停下。」
邱艷驚慌失措,急著掀開被子穿鞋,才發現他抽回手,雙手環胸,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成啊,昨晚求著我疼你,這會兒卻避之不及,難怪說女人性子多變,我算是看清楚了。」
邱艷才明白他是故意嚇自己的,又氣又惱,彎腰撿起地上的鞋順勢扔了過去,沈聰伸手接住,校里閃過玩味,「大年初一火氣便這麼大,我往後你怕是會愈發無法無天。」
邱艷不想和他說話,別開臉,感覺自己腳被抓住,低下頭,卻是他蹲下身,手扶著她的腳,替她穿鞋,邱艷踢了踢,卻聽他道,「別動,初一在家躺著不吉利,不想出去,我陪你玩猜花生的遊戲,咱不猜花生,猜猜各自手裡的銅板有多少,如何?」
她剛進門,沈聰就給了她一筆錢,讓她自己留著用,平日花的錢是沈聰平日攢的,昨天,他給自己和沈芸諾一人一隻銀簪子和銀鐲子,還有兩個大紅色的錢袋子,她氣惱歸氣惱,不會和銀子過不去,他給,她自然就收著。
沈聰敢說這話自然早有預謀,她不會乖乖上當,「你自己玩吧。」由著沈聰替她穿上鞋,抱著她下地,她的確身子疼,昨晚他攢了勁兒不要她好過,邱艷哪是他的對手,第一輪便敗下陣來。
最後,邱艷還是跟著他出了門,他態度強硬,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村子里熱鬧,杏樹下更是聚集了很多人,周圍圍繞著不少小孩子,人人臉上洋溢著過年才有的喜悅,邱艷好些人圍成一圈,像是在玩什麼,有憤怒聲,有歡喜聲。
沈聰掏出兩個銅板,頓了頓,拉著她站在邊上,「等著,我給你露兩手。」
沈聰走上前,在前邊人肩頭拍了兩下,對方先是被人打擾的不悅,看清是沈聰后,自動讓開了位子,沈聰很快走了進去,且身後沒有人圍著,邱艷感覺周圍立即安靜下來,然後沈聰道,「大年初一,大家玩玩,賭桌上只認銀子不認人,我拿五文錢陪你們玩玩。」
聽著這句,邱艷才知道一眾人是在賭博,她不安的皺了皺眉,想抬腳徑直走人,又怕沈聰事後算賬,明天初二,一家人要回邱家給邱老爹拜年,若明天沈聰給她裝怪,她一個人回娘家,村子里某些人又該幸災樂禍了。
想清楚了,她穩穩站著沒動,望著東躲西藏玩遊戲的孩子,臉上不自主的浮出愉悅的笑來,沈聰轉過身瞧見的便是她望著一堆孩子,笑得高興又落寞,他低下頭,掂了掂手裡的銅板,贏錢的喜悅頓時沒了。
收起銅板走了過去,拉起她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邱艷回過神,瞅了眼熱鬧的人群,問道,「不玩了,贏了還是輸了?」說完就覺得話不對,大年初一,說輸總是不好的,好在,沈聰並不在意,「輸了,運氣不好,開頭不利,今年日子怕是難過。」
邱艷張嘴,安慰道,「你素來心有成算,哪會日子難過?」
沈聰挑眉,牽著她的手改為摟著她,繼續往前邊走,「我們去旁邊轉轉,杏山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陪你去旁邊村走走。」
他聲音溫柔繾綣,邱艷想,如果之前沈聰能這般待她,她怕會高興得合不攏嘴,哪怕現在,聽著他的話,邱艷的心都隨之顫動了下,她心裡喜歡沈聰,或者,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
初二清晨,晨光熹微,邱艷起身收拾給邱老爹準備的拜年的禮物,沈芸諾早早的做好飯菜,她雙手仍然帶著套子,偶爾,也會有皺眉的時候,邱艷想,那時候,估計就是她疼得難受的時候,邱艷並未說什麼,她心裡存著愧疚,不知怎麼寬慰沈芸諾,她和沈聰的事兒,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楚的。
論起來,事情不怪沈芸諾,這兩天,她認真想過,沈聰只有她一個妹子,對她好沒什麼不對,邱老爹為了她這麼多年沒有娶親,連個兒子都沒有,她想,如果邱老爹成親,她早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邱老爹對她就像沈聰對沈芸諾,沒什麼不好。
「阿諾,你和我們一塊吧,我爹估計早早就準備好吃食了……」
沈芸諾受寵若驚的看了眼邱艷,沉思道,「我不去了,你和哥回邱家住幾日吧,一年到頭也就過年有空閑,之後又該忙了。」
邱艷一怔,年後大家忙著走親戚,她只有邱老爹一個親人,初三初四沒什麼事兒,留在邱家,邱老爹心裡該是歡喜的吧,沒急著回答沈芸諾,轉身回去叫沈聰。
屋裡,沈聰背朝著窗戶,正睡得香甜,邱艷擰了擰眉,上前搖晃他手臂,「起了,早點去青禾村。」
邱老爹孤零零一個人過年,去年邱老爹就在村頭等著,今年只怕也是,邱艷不像你邱老爹久等,又催促的兩聲,沈聰慢悠悠轉過身,惺忪的揉了揉眼,「天還早著,等我睡醒了再說。」
邱艷要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就白和他過這麼久了,臉頓時冷了下來,他果然要在這件事兒上拿捏自己,邱艷使勁掐了他一下,「你到底要怎樣?」
沈聰緩緩睜開眼,細長的眸子閃過精光,「我要怎樣,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平日在家甩臉色,我不過學著你的樣子罷了。」
邱艷覺得他莫名其妙,瞅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天,沈聰不跟她回家,邱老爹那裡沒法交代不說,村子里的人也會說三道四,她不想被人指指點點,溫著性子解釋道,「我哪有甩臉色?」
她不過不想說話罷了,對著沈芸諾,她沒法生氣,對沈聰,更多的是想生氣而沒有辦法,無論怎麼做,他面不改色,置若罔聞,氣得再厲害,於他來說無關痛癢,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她。
「你自己什麼性子自己明白,艷兒……」沈聰伸手,扶過她耳垂,語氣帶著迷茫,「王旭那人不如表面簡單,往後,你離他遠些。」
有的事兒,他心裡有所懷疑,這兩日就會有結果了。
邱艷不懂他怎麼又說起這事兒,面色發白,想起他說待沈芸諾成親后兩人和離的話,邱艷咬緊了牙關。
「艷兒,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還比不過他?」沈聰直直盯著她臉上神色,眼聲音染上了莫名的情愫,「我兩過日子挺好的……」
邱艷揮開她的手,譏誚道,「你要說什麼?」
「你安安生生跟著我,我會待你好,換做別人,你這性子,誰受得了?」話說出口,沈聰莫名鬆了口氣,坐起身,豎起枕頭,身子微微后靠。
邱艷氣不打一處來,當初說和離的是他,這會好好過日子的又是她,她真的是一雙鞋?心情好愛不釋手,心情不好隨意丟到一邊,哂笑道,「左右由著你心情來就好了,我性子不好,別人受不住,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
沈聰握著她手,不以為然,「你若應下,今日我和你一塊回青禾村,否則,你自己回吧。」沈聰心裡有過和她和離的想法,可是,瞧見沈芸諾小心翼翼的態度后他就後悔了,他娶了她,在他娘墳前說過會好好對邱艷,青禾村,跪在邱艷娘墳前時他也說過,好男兒頂天立地,怎好失信於人。
邱艷沒想著他拿這事兒要挾自己,低下頭,眼眶蓄滿了淚,,半晌沒有說話,他無非仗著邱老爹對他的喜歡來拿捏她罷了,當初,邱老爹對這門親事歡喜不已,如果她真的和沈聰和離了,難受的人不只她,邱老爹只怕會自責一輩子,邱老爹為她操碎了心,她不想他難受,不得不說,比起別人,沈聰這個女婿盡職盡責,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村子里的人說起來,也只會將所有的事情怪在她頭上,世道於女子來說,要艱難得多。
沈聰輕輕替她擦去臉上的淚,他本意不是想她哭。
他以為王旭是良人,現在來看,只怕不盡然,與其讓她再嫁人看別人的臉色,不如好好跟著他,沈聰想,有朝一日,他真死了,她如果再嫁,他讓刀疤他們護著她,如果她不想嫁人,他會替她想其他法子。
「聰子,你不回去,就算了,我會和我爹解釋的。」她想邱老爹被蒙在鼓裡,她和沈聰的事兒遲早會鬧得人盡皆知,只是,能讓邱老爹開心一天總是好的,突然,她就明白沈芸諾在家裡的尷尬了,為了她和沈聰,沈芸諾甚少出來,常常一個人躲在屋裡,大抵是想她和沈聰多相處,所有,家裡的活兒,沈芸諾總是搶著做,是希望她能體會其中的難處從而好好待沈聰吧。
好比,邱老爹為了她樂意在媒人低頭哈腰,而她,願意為了邱老爹,和沈聰妥協,然而,沈聰不去,她找得到話說,寧肯讓邱老爹心有遺憾,也不想被沈聰牽著鼻子走,遲早,她都會被他拋棄的。
沈聰皺起了眉頭,極為不解邱艷的做法,轉過身,邱艷已經出了門,他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掀開被子,下了床。
和上次一樣,邱艷走在前邊,他跟在後邊,不過這會,邱艷步伐沉穩,半路上有歇息,他離得稍微近些她也不曾發覺,到村頭,遠遠的看見前邊樹下站著個略微佝僂的身影,沈聰瞧見邱艷步伐一頓,在原地踟躕不前,前邊的人望了過來,出聲喊她,邱艷才繼續往前,步伐明顯遲鈍不少。
邱老爹早早的村頭等著,沒想著只有邱艷一人回來,伸長了脖子也不見路上有其他人,邱老爹詫異,「艷兒,聰子沒和你一塊回來?」
邱艷抿了抿唇,「他有事情忙……」忙字還沒落下,只聽到身後傳來不疾不徐的聲音蓋住了她原本要說的話,「爹,手裡頭事情多,剛去找刀疤了,艷兒都來了?」
沈聰原本想像上回那般兀自回去,可想到她猶豫不決的身影,又忍住了,她心裡最重要的人就是邱老爹,她不想邱老爹失望,他也如此。
邱老爹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朝沈聰揮手,「你若有事兒忙就是了,別耽擱你,艷兒回來就好。」
沈聰擺手,走近了,笑著解釋道,「算不得什麼大事兒,賭場的事兒我幾乎不過問了,看在刀疤的面上幫他拿個主意而已,爹怎麼出來了?」
邱艷望著他,她前腳到,他後腳就來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腳程快,邱艷會懷疑他一路上跟著自己,然而,沈聰什麼人,怎麼會做那種事,視線落在他肩頭,上邊有少許雪,她揚手替她撣去,神色尷尬,「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沈聰願意幫她圓謊,她心裡也不怕了,別有用意的問道。
「再大的事兒楚兒都得和你一塊回來,村裡閑言碎語多……」
邱老爹聽得滿意,「走走走,咱回家說,阿諾怎麼不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