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我回去吧
“方才有人進來了,我都聽見鈴鐺響了。”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從房間的一扇小門後傳過來。
“都聽見聲音了,還不趕緊去看看,生意上門不做,拿什麽養你。”是男子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喂!這時候不是該你去看嗎,我去有什麽用!”女子的聲音清脆,中氣十足。
“我說丫頭,這是我的地方,你吃我的住我的,幹點活怎麽了?大小姐就是嬌貴……”男子雖然不滿,也起身了,腳步聲漸漸靠近,小門被打開,出來個穿著黑色運動裝的男人。男人看到外麵到處亂走帶著口罩的男子,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我說哥們,你這悄悄的來也不叫人,是要來算命啊,還是要來叫魂啊?”
朱祐樘尋聲看去,小門處的男人背光而立,眉眼有些熟悉。朱祐樘靠近男子,兩人四目相對,朱祐樘偏了偏頭,打量著這間屋子,又轉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開口試探問道:“京城的珍寶閣,因為經營不善,似乎關門了。”
男子瞳孔放大,一臉震驚,一把扯下朱祐樘的口罩,顫抖的指著朱祐樘不敢置信道:“怎麽會是你?!”
朱祐樘看著男子把他的口罩丟在地上也不生氣,眉眼帶著苦笑,“人生得意之事莫過於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弋公子,咱們又見麵了。”
“弋千,這位客人來做什麽的,天都快黑了,咱們明日再……”小門又被打開,女子穿著一雙拖鞋走出來,朱祐樘看見這個精瘦的姑娘瞪大了眼睛的看著她,哆嗦著嘴唇嘀咕,“怎麽回事弋千,這位客人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像……像……”
“像大明的太子。”弋千接口道,然後聽到一陣尖叫,弋千有些不滿的捂著耳朵朝女子道:“喊什麽喊什麽,還是大家小姐,等會兒左鄰右舍的來投訴,不丟人啊。”
李灼灼忙捂住嘴,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掛在朱祐樘身上,我的天啊,如果他真的是太子……
朱祐樘何嚐不震驚,他看看弋千,又看看這位女子,總覺得有些眼熟,“我是朱祐樘,你好。”
“我是弋千,你剛才認出來的,嗬嗬,珍寶閣的閣主。”弋千偏頭點了下身旁的女子道:“你們應當也認識的,這個瘋丫頭,李灼灼,李尚書的嫡出女兒。”
“李灼灼……”朱祐樘低語,總覺得這張臉和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尖叫過後的李灼灼忘記了眼前這位高貴的身份,抓著朱祐樘的衣裳激動道:“太子殿下您怎麽到這兒來了,蓁蓁呢,蓁蓁呢?”
聽到她提起蓁蓁,朱祐樘終於想起來李灼灼這個名字在哪裏聽過,他的蓁蓁曾經躺在他的懷裏留著眼淚,傷心的念叨“灼姐姐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啊,怎麽就屍骨無存,為什麽好人這般命短……”,所以李灼灼屍骨無存,是因為她根本沒死嗎?朱祐樘清晰的看見李灼灼麵部生動的表情,看見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裝,可以確定,她真的不是鬼。
房裏有些昏暗,弋千打開燈,又去門外把“正在營業”的招牌撤了下來,把門關的緊緊的,三人圍坐著一張桌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唏噓不已。
“你真的是太子,怎麽會在這兒了,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李灼灼一臉緊張的看著朱祐樘,雙手不自覺的絞著,咬著下唇管住自己,那可是太子殿下,她不能撲上去抓住他狂轟炮炸的。
朱祐樘點頭,苦笑道:“什麽太子,哪裏來的太子,姑娘不必客氣,稱呼我名字就是了。”
李灼灼有些欣喜,顫抖地問:“那……朱公子,蓁蓁也在這裏嗎?”她掉進那個湖裏的時候,蓁蓁已經是他的側妃了。她在這個世界太孤單了,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成日對她大呼小叫的弋千……,若是蓁蓁在,那一定會很幸福。
朱祐樘沒有回答,一臉落寞,隻是轉頭看著屋內陳設,感慨了一句,“果然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那蓁蓁到底有沒有……”李灼灼還想再問,弋千抓著她的手扯了一下,眼神示意,李灼灼忙閉上嘴,有些忐忑的看著朱祐樘。
這裏是弋千工作的地方,擺渡靈魂,安靜的有些陰森,有些可怕。弋千打開窗戶,讓外麵嘈雜的聲音傳進來,朱祐樘才回過神,看著弋千問:“你來到這個世界多久了,是在滇南那地方過來的?”
弋千走回來,靠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上,翻著眼皮,道:“回來也有兩三年了,去年遇到了這丫頭,就一起過了,這會兒又看到你,怎麽樣,要不要搬過來,咱們三個一起過得了。隻是我這裏待遇不行,萬萬配不上你的身份。”有些自嘲,有些諷刺。
朱祐樘沒有回答弋千的話,一臉的若有所思,又轉頭朝著李灼灼問:“你是掉進湖裏後過來的,那時候你並沒死?”
對於這事,實在太奇怪了,李灼灼到現在也搞不清楚當時是怎麽回事,“……是有人把我綁住了扔到湖裏去的,那時候湖裏似乎有個旋渦,吸著我使勁往下拽,後來我就昏過去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躺在s市的那個海邊上……”回想當時那個場景,李灼灼還是害怕不已,陌生的裝扮,陌生的場景,那些人看著她的眼神濃烈而有興趣,“看那個丫頭,這裝扮還挺好看的,不知道買的時候貴不貴”,李灼灼跑向對她指指點點的一個大娘問:“……大娘,京城在什麽地方?”
“哦,你想去b市啊,那得去坐高鐵啊,那東西快的很,四個小時就到了……”
無助彷徨迷茫,想死的心都有了,李灼灼不敢再想,若是沒有遇見弋千,她興許已經被那些可怕的人抓起來大卸八塊了。
她同情的眼神看向朱祐樘,拖著下巴憐憫這位曾經的太子,他們是一樣的,當時定然也是一樣的慌亂。不,他比她更可憐啊,他是太子,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變成如今的布衣老百姓,能適應得了嗎。可是此時的他看起來依然冷靜,依然從容,不像她,以前是個萬人嫌的姑娘,如今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朱祐樘聽著李灼灼的描述,眼神微亮,迫不及待問道:“你來的那個地方離這裏遠嗎?”
弋千挑著眉頭,有些不滿“你想幹什麽,說說吧,你是怎麽來的?”
朱祐樘不願意回想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隻是淡淡道:“和你一樣。”
弋千的脾氣瞬間被點燃,“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朱祐樘!你搞清楚沒有,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當年我要帶蓁蓁走,她本可以跟我回來的,為了你,她硬是留在大明朝,如今倒好,你自己跑到這兒來,蓁蓁怎麽辦!你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裏,你想過她沒有?啊!你想過她沒有!”
朱祐樘閉著眼睛,聽著弋千的憤怒,有些嘲諷的開口:“那就拜托弋公子,送我回去吧。”
“你說什麽!你以為這是什麽,你以為這是坐著馬車出一趟遠門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我告訴你朱祐樘,你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弋千憤恨的又拍了一掌,震得桌上的檀香末撒了出來,他捏緊了拳頭,臉靠近朱祐樘恨恨道:“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個大騙子!如果不是你,蓁蓁那丫頭該跟我回來,這裏才是她的世界!你為什麽來!”
朱祐樘不做聲,抬頭與弋千四目相對,好一會兒才道:“弋公子,打一架可好?”
弋千一愣,李灼灼還沒來得及勸阻,朱祐樘已經一拳揮上來,帶著風淩厲的掃過弋千側臉,“蓁蓁是我的妻子,是我四個孩子的母親,別再讓我聽見這些話。”
弋千冷笑“嗬,那又怎麽樣,我替她抱不平,朱祐樘,你根本配不上她!想打架是吧,來啊!奉陪!”弋千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一拳揮向朱祐樘,兩人你來我往,桌子椅子七倒八歪。李灼灼不敢大聲呼叫,隻能小聲勸:“你們不要打架了,你們為什麽要打架,蓁蓁知道了也不會高興的。”
“你個丫頭,再不躲遠點,傷到了可沒人照顧你。”弋千一把拽過李灼灼推到小門處,看著一臉陰森的朱祐樘哈哈大笑,“之前你是太子,我動不了你,如今,誰還敢說不!朱祐樘,我老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朱祐樘吐一口血,粗魯的抹一把汗冷聲道:“你以為我就不想揍你,半夜爬張府的牆頭,三翻四次的慫恿蓁蓁離開我,弋千,我忍你很久了!”
“那又怎麽樣,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把她帶回來!”
兩人揮拳而上,誰也不甘示弱,李灼灼看著燈光下兩人忽明忽暗的麵孔,心裏有些落寞,蓁蓁,你真有福氣。
這場戰鬥持續了半個小時,以朱祐樘的手機響了宣告結束,電話那頭是淩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阿樘啊,這都幾點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朱祐樘邊拿著李灼灼遞上來的帕子捂著臉,邊回:“爺爺,我遇到了幾個朋友,今晚不回去了,您先歇息吧。”
弋千不滿的冷哼一聲,馬上就被李灼灼遞上來的帕子塞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