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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秋季流感

  張爾蓁知道金秋想說什麽,那般大逆不道的話,金秋到底是說不出來,張爾蓁笑著看向她們道:“金秋,銀秋,很久之前的一位聖賢莊子講過這麽一個故事。就說啊,我們覺得這滿池子的魚一生都在這池塘裏,不了解外麵的世界,遊來遊去就過了一輩子,我們便覺得它們可憐,可對於這些魚來說,能安穩的遊一輩子,確是最大的幸福。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金秋你不是我,你覺得我在這兒委屈在這兒吃苦,實際上我這是在享受在安穩。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咱們還能不能出去,到底什麽時候能出去,若是真的出不去了啊……總不能就這樣傷心死,日子還是要過的。我可是告訴過你們,無論發生什麽事,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張爾蓁看見湘秀悄悄轉過頭擦了一下眼角,看見銀秋搖著嘴唇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她很平靜,是的,她想過,若是朱祐樘失敗了,還有沒有人會將她們從這裏帶出去呢?


  張爾蓁很阿q精神地安慰過自己,把她送到這裏來,是朱佑樘對她最大的保護。若是朱祐樘沒有登上皇位,她也有命在這高牆裏慢慢活著,直到老得走不動了,用很久的時間來懷念朱太子,然後慢慢的死去。


  可是金秋銀秋不懂這些,她們一顆護主的心看到的是側妃的強顏歡笑和日漸消瘦,該是花一樣的年紀,現在卻像個老嫗似的苦苦度日,沒有一點生機活力。大概是前幾日張爾蓁的消極情緒讓她們記到了心裏,張爾蓁很慚愧,擦著金秋的眼淚道:“你別哭了,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咱們要一起過呢。既然都進來了,傷心也沒用。還是你希望我日日以淚洗麵哀歎不止,然後活活地把自己熬死?你還是希望我像現在這樣,做自己喜歡的事,無拘無束的。金秋,你喜歡我怎麽做,你告訴我。”


  金秋哽咽著:“……奴婢是個傻的,奴婢不像明月那般貼心,會逗側妃開心,奴婢看著側妃不開心也什麽都做不了,如今側妃便是一點白瓷杞葉散都用不到,奴婢隻是傷心,側妃,奴婢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


  “我沒有生氣,金秋啊,無論是你,還是銀秋,還有明月,都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你們對我好我都知道。今兒沒有白瓷杞葉散,咱們可以找苦菜磨碎了敷上去啊。湘秀的園裏不是有苦菜嗎。咱們總能找到方法,沒有了那些奢侈的東西,咱們就要學會簡單,吃不到荷花糕了,咱們吃藕粉炸荷花呀。所以金秋,你別哭了,快些多磨些藕出來,我也能多吃幾塊。”張爾蓁的心何嚐不累,可是她不能說,她是個主子,要做個積極向上的主子。


  銀秋忙飛奔到菜園裏去找苦菜,揉的墨綠的汁都出來了,輕輕的抹在張爾蓁洗幹淨的手指上。食指和中指上都搓掉了一層皮,當傷口裸露在眾人眼裏時還是止不住的抽氣,怪道會流那麽多血,這傷口可真不小。


  金秋不敢再啜泣,顫抖著拿過白紗布幫張爾蓁輕輕裹上傷口,張爾蓁看著她那小心翼翼一的樣子笑道:“瞧你這樣子,我可不敢喊疼了。”


  “側妃哪裏是能做這些事的身子,以後再怎麽樣,奴婢也要看緊點,不準您再受傷了。否則,奴婢……奴婢可沒法子和奶娘交代。”


  張爾蓁默然,看著包好的傷口感慨著,果然身嬌肉也貴,這傷口若是給奶娘瞧見,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麽樣子了。


  光榮負傷的張爾蓁隻能搬著個竹椅坐在一旁看著三個勤勞的人把剩餘的蓮藕細細磨成了藕渣,然後用紗布裹緊了過濾出一桶渾濁的藕水,張爾蓁指揮著將水桶抬到房間裏,等待著明早藕粉沉澱下去再倒掉上層的水,而後將下層的藕粉烘幹打碎研磨,


  “側妃,您是怎麽知道這般做出來的是藕粉的,奴婢都沒聽說過呢。”


  “唔……,大約是書裏看到的,今兒想起來了就做著試試看,打發時間罷了。興許還不成功呢。”


  “奴婢見作坊裏的工人這般磨玉米麵,磨小麥粉,原來也可以磨蓮藕,那是不是還可以磨紅薯呢?”


  “興許可以呢,紅薯澱粉啊,土豆啊之類的應當都可以。”張爾蓁歪著身子看著藍天,想象著自己前世若是個廚師的話,如今張爾蓁牌飯店已經開遍了大街小巷,嗬嗬,想起來就美好極了。


  …………


  高牆可以攔住一切的喧囂,阻擋所有的聲響,但該來的還是回來的,像秋天,已經隨著葉子慢慢變黃悄悄到來了。風雅澗的秋日和別的地方沒什麽不同,隻是格外的寂靜些。每日早晨院子裏小路上都會鋪上厚厚的一層樹葉,透出濃濃的蕭瑟之感。湘秀每個早上都要重複著一遍遍掃著落葉,然後把它們堆起來留著生火的時候用。


  張爾蓁一向是個身康體健的姑娘,也一直在督促風雅澗的各位鍛煉身體,就怕不小心生病了沒法子醫治。大概是前陣子手上傷口引起的發炎,張爾蓁這陣子病歪歪的沒什麽精神,終於在一個清晨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她很驚恐的在園裏找了板藍根嚼著吃了幾口。這板藍根是湘秀求來的,這麽多年她就是靠這個給自己治病。


  可無論張爾蓁的意誌多麽頑強,她的身子到底嬌弱,十多年沒吃過苦,猛地病起來,來勢洶洶,當晚就發起了高熱,紅紅的臉蛋,渾身熱乎乎的冒著冷汗。


  張爾蓁摸索著把手伸到床頭小幾上,抓過杯子想喝口水,一個沒拿穩,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然後便是金秋小跑著進來的聲音,金秋手裏端著一個銅盆,盆沿上搭著個白帕子,滿臉的焦急道:“側妃,您要什麽就喊奴婢,您不能亂動啊,銀秋已經去找曹大人拿藥了,先讓奴婢給您降降溫吧。”


  “金秋啊……,我渴的很,想喝點水。”張爾蓁舔著幹澀的嘴唇,虛弱的看著金秋,鬼知道她怎麽感冒了,成日裏也沒少運動,這感冒還是說來就來。張爾蓁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在皇宮條件那般好禦醫那般多的好地方自己都沒生病,這一換地方自己體質就變差了,真真是病的不是時候。


  金秋麻利的端來了熱水,扶著張爾蓁坐起來,舉著杯子放到蓁側妃唇邊喂她喝水。張爾蓁低頭喝了一大半,才又虛弱的躺回去問道:“銀秋出去了嗎,那兩個守衛放她出去了?”


  “銀秋說是去門口看看,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金秋的眼神有些躲閃,張爾蓁知道事情自然沒那麽順利。


  張爾蓁“嗯”了一聲,有些暈乎乎的閉上了眼睛,睡也睡不著,渾身乏得很。看見蓁側妃又睡了,金秋輕手輕腳的要出門去,正巧聽見門外銀秋小聲喊她。金秋慢慢關上了門,小心問銀秋道:“怎麽沒出去?門外那兩個大人不放你?”


  銀秋不安的搓著手,亦小聲道:“門外那兩個大人先是不說話,我說什麽他們也不聽,也不動彈,我把攢的一些碎銀子給了他們,央求去告訴曹大人,其中一個守衛才告訴我,這裏邊的規矩,五十兩才能辦一件事……,金秋,咱還有錢嗎,你那有嗎?”


  “五十兩?!”金秋驚呼出聲,而後壓低聲音罵道:“這幫人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什麽都敢說,咱們來時哪裏有什麽銀子,這不明擺著不管咱們嗎!你說沒說是曹大人吩咐的,有事去找他?”


  “說了說了,他們權當聽不見,就是不放人。金秋……要不咱們就等著送飯的老伯來的時候,咱們問問他?”銀秋小聲回道。


  “他能懂什麽,聽不見也說不了話的,而且要送飯還得明早了。我瞧著側妃不大好,必須得吃藥了,這一夜太長了,還不知道怎麽樣呢。還有湘秀園裏還有什麽藥嗎,湘秀那兒可有藥?”


  “沒了沒了,我才去瞧過了,湘秀也著急呢,金秋,要不我再去門那兒看看……”


  “去了也沒用,都是一群沒人性的……”


  “那怎麽辦啊!這都酉時了,咱們又出不去,也找不到曹大人,也沒個郎中,況且……咱們也沒錢……”銀秋帶上了哭腔,被金秋狠狠一瞪,拽著她走遠,邊走邊念著:“咱們去問問湘秀她有沒有別的辦法,湘秀在這兒呆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沒生過病?興許她有藏得藥呢……”


  聲音越來越遠,張爾蓁迷迷糊糊的聽了個半清楚,果然哪裏都離不開銀子!

  五十兩啊……但是張爾蓁也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這個銀子不能拿出來,人心都是貪婪的,若是知道她身上還有銀子,保不齊那兩個守衛要起什麽心思……她們不過是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若那兩個守衛真的起了心思,可不就更麻煩。


  張爾蓁暈暈乎乎的罵道:“……朱祐樘,你個騙子!不是說都安排好了……”


  比起銀子,自然還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張爾蓁拚盡全力哆嗦著從床縫裏摳出了張巒給她的小布包,眯著眼睛抽出一張,又哆嗦著把其餘的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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