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爭寵是好事
“蓁蓁,昨日朱祐枷送了孫柏堅兩個美貌的丫頭,孫柏堅接受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朱祐樘收緊了手臂,張爾蓁感覺有些疼,她的政治嗅覺沒那麽靈敏,送兩個人而已,能意味著什麽呢,總不能代表著……
“朱祐枷可從來沒有用美人籠絡別人的習慣,但凡是他送出去的,小到一根針,都是有目的的。你以為那隻是兩個美人?那可是朱祐枷拋出的橄欖枝,蓁蓁,你可知孫柏堅為何要了?孫柏堅是探花郎,多少眼睛盯著看著,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惜冒這麽大的風險,本宮覺得他似乎怨氣極深呢……”朱祐樘的話裏聽不出喜怒,平淡的像是在拉家常,張爾蓁還是感覺到絲絲寒意,她問道:“他能拒絕嗎?”大概是不能的吧,可朱祐樘馬上掐斷了她的幻想:“孫柏堅可以拒絕的,因為那兩名女子是良家姑娘。”張爾蓁震驚,良家姑娘……做了孫柏堅的通房……,現在都已經這麽亂了嗎?
“……太子的意思是……,郕王世子要造反嗎?”自打皇帝那糊塗的賜婚開始,朝廷局勢越發混亂,朱祐枷剛開始即便是沒有野心,難保別人不攛掇。自古以來便是這樣,騎虎難下之時,便也隻能背水一戰了。張爾蓁不驚訝,她隻是有些不敢置信,孫柏堅也卷入了這場複雜的爭鬥中,好好的做個朝臣不好嗎,為什麽……
朱祐樘冷眼看著張爾蓁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嘴角撇出一抹不屑:“你還想說什麽,孫柏堅未免不自量力,他以為朱祐枷看上他哪點兒?不過區區小吏,竟然妄想與本宮為敵,整個孫家,都要為他的愚蠢付出代價!”此時的朱祐樘宛若一個刹才,戰場上的肅殺之氣暴露無遺,張爾蓁禁不住打了個冷顫,窩在朱祐樘懷裏的脖頸僵了許久,她頭一次感覺到這樣的朱祐樘,這才真正像個王者,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霸氣,有劉邦自刎江邊的豪邁。呸!張爾蓁狠狠在心裏吐了自己一口,朱祐樘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他們都是亂臣賊子,最後登基的一定要是朱祐樘,否則不管是她,還是她張家,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孫柏堅……,她自然不希望他出事,好好活著,娶一房媳婦,那是她以為的孫柏堅會過上的日子。什麽榜眼啊什麽探花啊都是男人的一種事業,可當這事業會危險到要人命的時候,張爾蓁還是希望他能知難而退,否則大家都不能全身而退。
夜已經很晚了,朱祐樘道:“你回吧,這幾日宮裏不太平,你莫要出去。”
張爾蓁鬆開放在他腰間的手,笑道:“臣妾都聽太子的。”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朱祐樘還來不及感受懷裏的溫度,有些茫然的坐下來,木木的看著桌上擺著的食盒,烏色泛出詭異的蕭瑟,許久,朱祐樘才站起來,門外的小魯子聽見動靜進來,隻聽見太子低沉的聲音道:“去慶雲閣。”小魯子應一聲,忙去取宮燈來,朱祐樘踩著長長的影子沐浴著清冷的月光進了慶雲閣。
這邊張爾蓁回到凝雲閣,滿腦子的漿糊理不出頭緒,華嬤嬤早就候在房裏,張爾蓁隻留下了華嬤嬤,兩人各自一邊坐著,張爾蓁問道:“嬤嬤,花杏和小起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子既然沒賜死他們,如今又把人弄到哪裏去了?說到底他們兩人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我總覺得心裏不安穩。”
華嬤嬤道:“他們兩個原是內務府分派過來的,早在側妃還沒進宮時就在凝雲閣負責灑掃的事兒了。如今看來,是邵妃娘娘早就安排好的,邵妃真是好計謀好手段,一早就算好了側妃會住在這兒,早就留好了後手。側妃實在該遠離著邵妃些,這宮裏的女人都是成了精的,個個都可怕。”華嬤嬤一臉擔憂,張爾蓁莞爾:“興許這東宮裏還有許多個這樣吃裏扒外的,不隻咱們這兒,也許慶雲閣,也許還有紫雲閣,都有這樣的人。興許有的人是邵妃弄來的,有些是別人的也說不準。咱們這兒的這兩個走漏了風聲被處置了,其他處的想必就會消停了一陣子了。”
“側妃說的也對,這兩個蠢人也成不了什麽大事,史承徽那般隱秘的做事怎麽就湊巧被他們看見了?估麽著也是彩閣裏有人告訴了他們,他們這才巴巴的上來邀功,暴露了自己。側妃一向對他們好,這般的好主子在,他們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華嬤嬤歎口氣,似是遺憾。
張爾蓁也歎口氣道:“他們到底沒做什麽對不住我的事兒,你再打聽打聽,留的他們性命在就是了。”
“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冤魂野鬼,一個不小心就沒了命也是常事,側妃今兒能保住他們,明兒又如何?”
“主仆一場,其他的看造化就是了。”張爾蓁歎一聲,又問道:“太子又去慶雲閣了?”不等華嬤嬤開口,自己先笑了:“太子妃近日真是風光無限,滿宮裏沒有不來道賀的,萬貴妃身子好了,萬仙兒又盛寵不斷,萬家的輝煌想必人盡皆知,萬家人還不定怎麽歡欣呢。萬榮死的可惜,若是這會兒還活著,大約還可以驕傲的納上十房小妾,夜夜笙歌呢。”
華嬤嬤卻笑不出來,她看的出來側妃的悲傷,這樣的表情,她在這宮裏見過太多了……,張爾蓁看懂了華嬤嬤眼裏的同情,她仍舊笑道:“嬤嬤不要這樣看我,我知道,這一切都會結束的。”她堅信,那樣的朱祐樘,絕不可能真心寵愛萬仙兒。但是即便是一場戲劇,過程也著實熬人啊……
當華嬤嬤回到廂房裏休息時,奶娘正等著,一臉關切的問:“姑娘可好,我真該去看看她的。”
華嬤嬤恨鐵不成鋼:“芝蘭,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怎麽側妃都進宮這麽久了,還老是姑娘姑娘的,若是被別人聽見,說不準會惹來怎樣的禍事!早跟你說要改改,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奶娘忙拉著華嬤嬤坐在身邊:“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呢。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聽太子的,非要進宮來。如今側妃這樣子,我心疼啊嬤嬤。”
華嬤嬤臉上的皺紋不悅的擠在一起,她狠狠瞪了一眼奶娘道:“芝蘭,你這話是在怨我。側妃這樣子誰不心疼呢,我就不心疼嗎。可你也要想想太子,想想這宮裏如今這樣子,比起二十年前又如何?這氛圍劍張跋扈,宮裏不想惹事的不想摻和進來的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太後出宮躲清靜半年都沒回宮,這個檔口側妃若是出事了,誰還能護著她?”
奶娘喃喃:“可太子這般獨寵太子妃,我瞧著側妃的那樣子心裏著實不忍啊。”
“唉,我又何嚐看得過去?可是這宮裏的日子不就是這樣嗎,指望太子多長情?當年你和紀妃娘娘那般要好,說要護著太子,可一轉眼不也就那樣了?所以啊,你怎麽就沒看透呢,側妃自己應該先立起來,她進宮這段日子,樣樣依靠著太子,這太子的寵愛一沒,如今的凝雲閣倒像是無頭的蒼蠅似的,咱們自己首先就要鎮定下來,安生過日子。太子來,咱們就好生伺候著,太子不來,咱們也得看開點。你成天這副樣子,我怎麽讓你去側妃跟前去?沒得惹她更傷感了!”華嬤嬤鬆枝般滄桑的手搭在奶娘手上,奶娘又是一陣心酸:“嬤嬤想的是,你這般為側妃著想,我心裏愧疚,我對不住紀妃娘娘,也對不住側妃。”看著奶娘抹起了眼淚,華嬤嬤勸道:“如今這形勢,可不是爭寵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咱們還是能躲就躲。等到……等到太子……,才是咱們操心的時候。”
奶娘也懂了,心酸道:“嬤嬤說的我都懂了,我也是個無用的,在宮外生活了十幾年,倒是險些忘記了宮裏是什麽樣子。得虧嬤嬤提醒,我也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了。”
華嬤嬤不再說話,兩人挨著坐了一會兒才去歇息了。
張爾蓁早就睡著了,夢裏全是身姿欣長的孫柏堅對她笑:“蓁蓁,我來看你了。”張爾蓁蹙著眉頭,額間是細細的汗珠子,“柏堅哥哥,你我緣分早盡了,儲位之爭,你別摻和進來”。孫柏堅仍舊笑得和煦陽光,他伸出白玉般無暇的手探上來:“蓁蓁別怕,我知你是不願意的。”“不!我是願意的!我願意嫁給他!”張爾蓁呐喊,孫柏堅的臉一下子猙獰起來:“你願意?好你個張爾蓁,原來你也是這般攀附權貴之人。”張爾蓁很著急:“你想想蘿姐姐,想想伯父伯母,你不能這麽做!”“我不能這麽做?”孫柏堅又落寞起來:“我沒得選擇,蓁蓁,我沒有選擇。”
“不!”張爾蓁的呐喊伴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響起,明月忙推開門進來,看見的便是一臉茫然失措的蓁側妃。
“側妃,您做噩夢了?”明月攜著帕子上前幫著擦汗,一邊幫著順氣。張爾蓁迷茫的看著明月,好一會兒才道:“明月,我夢到孫公子了。”
明月輕聲道:“側妃,您胡說什麽呢,下次可別渾說了。”
張爾蓁又道:“我還夢到如月了。”明月的手頓了下,道:“側妃是個長情的人,可如月這樣的……,不值得您惦記,該忘就忘了吧,側妃,如月已經走了很久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她,總覺得還會再見的。”張爾蓁嘟囔著,看著天光大亮了,疑惑道:“今兒怎麽沒叫我起來,還沒去慶雲閣請安呢,這都什麽時辰了,太陽都出來了。”
“卯時初慶雲閣那邊派人過來說今兒不必過去了,所以奴婢就沒叫您起來。奶娘也說您昨夜睡得晚,不準喊你了。”明月瞧著張爾蓁不打算再睡了,起身叫小宮女們打水進來伺候張爾蓁洗漱。張爾蓁看著一群綠衣宮裝的小宮女穿進穿出,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今日怎麽不用請安了,慶雲閣那邊出什麽事了?”
“今日是大祭,太子和太子妃要去參加的。”
哦,對了,她這個側妃是沒有資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