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失寵
張爾蓁冷笑道:“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史承徽知道的似乎比我知道的還多呢。若論打聽的功夫,我可比不上史承徽。”
“蓁側妃這話從何說起啊?”史承徽不滿道。
“既然史承徽貴人多忘事,我就少不得要做個惡人了。太子妃宮裏的那隻白卷兒,前些日子失蹤了,太子妃可是找了好一陣子,我想問問史承徽,你可見過?”張爾蓁笑看著史承徽,笑意不達眼底。
史承徽摳在桌上的指節微微泛白,強自鎮定道:“白卷兒失蹤的時候,臣妾正好生著病呢,哪裏去見。”
萬仙兒登時不高興了,“白卷兒不見的時候,史承徽不是還幫著找了嗎?”史承徽閉口不言,一副極委屈的樣子,張爾蓁也對著她們說起了胡話,謊話張嘴就來:“昨夜裏太子與我提了此事,說是修繕的太監在彩閣的大鬆樹下發現了一撮白色的毛,那個小太監也沒當回事,偏巧被小魯子聽到了。我就問太子殿下怎麽突然說的這個事兒了,太子殿下說他瞧著那小狗很可愛,這玩意兒不見了也念叨過一陣,小魯子才上了心,把那大鬆樹下挖開,才……找到了白卷兒的……一條腿……”張爾蓁說的義正言辭,說到最後時候也有些不忍,雖然沒親眼所見,但現場之殘酷也可見一斑。
史承徽咬碎一口銀牙,偏偏反駁不得,太子妃怒問:“蓁側妃,你說的可是真的?怎麽太子沒與我說起此事?”
“昨夜太子來安慰太子妃,恐怕是沒來得及說吧。”張爾蓁笑道,又一臉後怕的樣子,看著萬仙兒的臉蛋出現異樣的羞色,心裏有些難過,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麵目可憎。
接下來的事兒就很順利了,張爾蓁說的史承徽埋了白卷兒這事並不是空穴來風,若不是史承徽得意忘形自以為拍到了萬仙兒的馬屁就對她冷嘲熱諷的,張爾蓁真沒想過要揭露這件事。對於那隻叫白卷兒的狗,張爾蓁知道是從鳳藻宮抱來的,張爾蓁肯定那隻狗不是善茬,死了也就死了(就是死狀凶殘了些),她應該感謝下史承徽的英勇和狠心。可惜啊可惜,張爾蓁暗暗感慨,在這宮裏,哪有什麽絕對的秘密,史承徽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報複了萬仙兒,可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
萬仙兒大怒,命人挖了彩閣樹下,又找到了白卷兒零碎的屍首,早已腐爛的不成樣子。史承徽辯解不了便改口稱是良承徽所為,良承徽一向是個不爭不搶的溫順性子,當下便直挺挺的跪下不說話,萬仙兒冷笑,“看來沁側妃的事兒還沒給你長教訓,還冤枉良承徽!史承徽,本宮真是小瞧了你,你這能耐大得很!來人,掌摑三十,本宮要親自看著執行!”隨後進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嬤嬤,一人鉗製住史承徽,一人舉著手高高揚起,一巴掌又一巴掌地甩在史承徽的臉上,聲音清脆又利索。史承徽開始還掙紮幾下,後來被打的鼻孔嘴角都流血了,完全說不出話來。張爾蓁靜靜坐著,聽著一聲一聲的巴掌聲,心裏煩躁不已。
是的,她的心情很糟糕,但是史承徽啊,我依然可以感覺到你怨毒的目光,果然柿子還是要撿軟的捏嗎?是萬仙兒打的你,不是嗎?
挨完打的史承徽雙頰腫的很高,眼角破裂看起來很像一隻豬頭,但是滿屋子沒人敢笑,萬仙兒一臉厭惡,良承徽麵露不忍,錄昭訓輕擦眼角,蓁側妃則是很大口的飲下一杯茶,壓下想吐出來的感覺。兩個嬤嬤一邊一個拽著著無力的史承徽不讓她趴下,萬仙兒狠狠瞪她一眼道:“拖出去,找個太醫給治治,還需要等太子回來再處置她。”兩個嬤嬤答應一聲,拖著史承徽便出去了。看著人走了,萬仙兒才把頭轉向張爾蓁,諷刺道:“好妹妹,白卷兒失蹤這麽久了,你真的是才知道的?”
張爾蓁笑道:“臣妾怎麽敢欺騙太子妃呢,臣妾自然不敢欺騙太子妃了。”
萬仙兒看到張爾蓁那張明媚的笑臉隻覺得厭惡,腦海裏閃過昨夜的場景又是一陣嬌羞,張爾蓁將萬仙兒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升起一股厭煩和惡心,控製不住的幹吐起來,太子妃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她們趕緊回去吧,自己還要去鳳藻宮報告這個好消息呢。
張爾蓁回到凝雲閣時,華嬤嬤早已經備好了早膳候在桌邊,想了一肚子安慰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滿桌子的美食也勾不起張爾蓁的食欲,張爾蓁隻喝了一碗粥便不吃了,拖著疲憊的身子又回到床上去,這幾天的自己情緒不穩定,跟朱祐樘是不是去慶雲閣那兒寵幸了萬仙兒沒有關係。
“華嬤嬤,上次說的吃裏扒外的人找出來沒有?”張爾蓁懶懶的倚在塌上,背後墊了個厚實軟和的芙蓉雲錦攢花大引枕。明月遞上來一個溫熱的軟袋,張爾蓁拿著附在小腹間,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華嬤嬤坐在一旁的軟墊上,幫著掖掖被角,“那些個醃躦的人不值得側妃惦記,我都處理好了,側妃當下最要緊的事兒啊,就是養好身子,別的都不重要。”
張爾蓁歪了歪腦袋,“嬤嬤已經處理好了嗎?”
“我在這宮裏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隻要他們站在我麵前啊,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麽,處置那等吃裏扒外的還不是小事。側妃隻管養好身子,別的事兒都有我和芝蘭,明月那幾個丫頭也大了,我瞧著都是護主忠心的,側妃放心就是了,這宮裏事兒便是再多,那也得是她們先亂起來。”
張爾蓁歎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嬤嬤,這宮裏的樣子,還能維持到幾時呢?”
“這都二十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側妃別擔心了。”
張爾蓁應了一聲,盯著床上垂下的珠簾子晶瑩的珍珠笑道:“太子妃侍寢了,真是……不錯。”
華嬤嬤知道側妃心裏會不舒坦,勸道:“像太子這般的能有幾個,太子妃進宮都快一年了才侍寢呢。日後啊,宮裏的女子多的是,咱們能做的就是看開點。”
張爾蓁非常認同的點點頭,笑道:“嬤嬤說的我怎會不懂呢,不過是為了太子妃高興罷了。”
接下來幾天,皇後派了宮女送了女子養身的補品過來,萬貴妃派人送來幾匹錦緞,邵妃也派了個嬤嬤過來慰問,張爾蓁要麵見這一批一批的嬤嬤們,還好肚子舒服了很多,第一次的大姨媽也算是愉快的告辭了。這幾日朱祐樘還是留宿在了慶雲閣,蓁側妃的失寵毫無預兆,慶雲閣裏喜氣洋洋,凝雲閣裏陰雲密布,明月一臉的憤憤不平,邊拿著雞毛撣子掃著琺琅彩嬰戲雙連瓶看不見的灰塵,邊嘟囔:“側妃你身子都好了,太子也不來看看你,滿宮裏都說太子妃的風光呢,這樣下去咱們怎麽辦啊?”
張爾蓁心裏又何嚐好過,甚至是一頭霧水,朱祐樘要去寵妾他的大老婆本沒有任何問題,可你這一連好幾天都往那去,要說是作假的又不像,早上請安時候萬仙兒臉上春光明媚的嬌羞絕不是作假,他們必定夜夜笙歌。張爾蓁分析完後得出一個結論,虧得她沒愛慘了朱祐樘,否則現在該是多麽難過呢。她壓下心底的心酸,捏著一枚黃橙橙的杏塞進嘴裏,真酸!
奶娘進門來攆了明月出去,一臉神秘道:“方才太子竟往彩閣去了。”
哦——原來朱祐樘回來了,張爾蓁先是無所謂的歎口氣,隨意道:“他往彩閣幹什麽去,又去寵妾哪位妃子了,宮裏的姐妹數量是不是少了些,今年還充實後宮嗎,到時候往東宮來幾個。”
奶娘歎道:“知道姑娘心裏不舒坦,奴婢才去打聽了,太子去看史承徽了,還吩咐去找了太醫,用了最好的藥。”
張爾蓁驚奇:“萬仙兒不是寵眷正濃嗎,太子這是要幹什麽。”
“奴婢也猜不透,瞧著近日太子越發忙了。”奶娘有些心疼道:“姑娘,你也看開點,也高興些,太子……他終歸是太子,你若是心裏不好受,奴婢才準備了招積鮑魚盞和水晶冬瓜餃,姑娘要不要去書房看看?”
張爾蓁笑道:“我今日也不舒坦,就不去了,奶娘也別去了,太子事忙,咱們不去打擾他了。”其實心底一片冰涼,她這算不算是爭寵呢……
奶娘歎了口氣,也不再說這個話,姑娘是什麽樣的性子她能不知道?不知那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兩個人竟弄成今日這般樣子。瞧著姑娘不在意,可真的不在意嗎,卻不見得,姑娘往日裏雖然不大愛出門,卻過得充實,這幾日除了發呆就是歎氣的,看著心疼。
這邊華嬤嬤已經進了書房,朱祐樘才從彩閣出來,宣了華嬤嬤進來,有些煩躁的捏了捏額角:“嬤嬤有事嗎?”
華嬤嬤躬身請安,道:“花杏和小起子都不見了,老奴鬥膽,問太子把人放到哪裏去了。”
“他們兩個膽大妄為,胡言編造史承徽派人處置那隻狗的事兒鬧得東宮不安寧,本宮自然是處理了他們。難道因為他們是凝雲閣的人,本宮就動不得他們?”
“老奴沒這意思,隻是側妃還不知道這事兒,老奴不知應當不應當說給她聽。”
“蓁側妃是什麽人本宮知道,即便你不說,她早晚也知道,還是告訴她吧,就說本宮回頭再讓內務府挑了好的來伺候。”
“是,太子今兒要去哪兒用膳,老奴提前預備上。”
“……還是去慶雲閣吧,你那邊就不用忙活了。”
華嬤嬤眼神複雜,還是退出了書房。朱祐樘聽見關門聲,煩躁的將茶杯擱在桌子上,水溢了出來,打濕了一邊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