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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地震三

  張爾蓁作為張家府裏目前唯一的主子,所下的命令無論合理與否,府上的老人兒都辯駁不了,能做的隻有遵從和守護。所以張伯歎氣垂頭的從蝶院出來後,便吩咐小廝們收拾整理時要多一輛小馬車。奶娘擔憂的看著明月收拾幾身男裝,又轉向坐在海棠花雕刻石青色桌幾上奮筆疾書的姑娘,還想再勸,張爾蓁先開口道:“等我走了,府裏就交給奶娘和華嬤嬤打理,別院的如月……,奶娘看緊點兒,別出了什麽事,說到底她也沒做錯什麽,府裏人手若是不夠,就叫她回來幫忙。我帶著明月和金秋去,銀秋也留下來吧。哦——還有,奶娘轉告華嬤嬤,她那遠房侄子沒了,若是她想去看看,明日就去罷,再晚點時候怕是就埋了。還有這封信,拿到驛站去寄到京裏。夫人寄來的信明日也派人送到孔家堂文館去。”


  張爾蓁看著明月還在收拾,扶額道:“明月,我們不是去遊山玩水的,衣裳夠穿就好。你去看看張伯打點糧食怎麽樣了,告訴張伯,多帶些粗糧就是了。”瞧著明月出門去,張爾蓁才放下羊毫歎道:“奶娘,你務必好好看著如月,別讓她出了什麽事兒,這丫頭瞧著老實的,自從力行去了之後,便像變了個人似的。明月從別院回來時紅著眼眶子,我瞧著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奶娘哪裏想什麽如月,苦苦勸道:“姑娘,泰安離這兒一日的行程,才發生那麽大的地震,定是慌亂不安的,您去了又能幹什麽呢,您便是想接濟糧食衣物的,派了府上人送過去就是了,何苦又要跟著去,不安全呐!”


  奶娘眼裏的擔憂不安讓張爾蓁有些愧疚,她折好信箋封好,示意奶娘坐下,才緩緩道:“如若不是此次路程遠些,便是你和華嬤嬤我也要帶著去的。可府裏不能離了人,現在亂民也有了,咱們要是都走了,府裏怕是會生亂子,你和華嬤嬤留下來照看著府裏,照顧大公子,我才放心。我收到消息,太子殿下西南大勝而歸,已經帶著部分大軍往泰安去了。我若是能見到他,興許咱們可以早些回京裏去呢。這一年來,萬家猖狂更甚,咱們一直龜縮不前,守株待兔並不是個好主意。何況——,太子殿下和萬貴妃的關係……似乎水火不容了。”這些消息是張爾蓁看了金氏的來信後揣度出來的,金氏語氣不似以往般沉重,大約是高興了些,也說了許多萬家的事兒。張爾蓁眼裏奇異的色彩讓奶娘一陣後悔,說到底她還是個小姑娘,朝廷大事複雜水深,一個姑娘家涉險,若是不成便是萬劫不複了。張爾蓁知道奶娘心中所想,笑著寬慰道:“我與太子殿下也算舊識,奶娘擔心什麽。我打扮成男子便是了,沒人識得我是誰。咱們在武昌時,我不也扮作男子整日在外施粥嗎,當時大家還說縣令大人家的公子極好呢。”


  奶娘麵上擔憂更甚:“現在怎麽能與那時候比較,現在姑娘有了婚約在身,年歲也大了,若是真的有些紕漏,奴婢又怎麽跟老爺夫人交代呀。”說著話,奶娘竟然抹起了眼淚。張爾蓁心裏不是滋味,但這一趟勢在必行,“奶娘莫哭,既然我已經長大了,自然更知道怎麽保護自己了。奶娘隻要照管好鶴齡,我才能放心。不出幾天我就回來了,此次地震損失嚴重,我盡我所能,能幫就幫了。”


  奶娘不敢再勸,姑娘拿定了主意,便是夫人說都沒有,便更利索細致的收拾東西,少年的衣裳褻褲,發帶腰帶,鞋襪帽子一應打理,張爾蓁爬進床鋪老地方翻出那小匣子,思忖許久才取了後來朱祐樘送的那溫潤圓環佩兜進了懷裏。


  第二日天微微亮,張府一輛藍油布小馬車後麵跟著幾輛蓋了紅褐色油布的馬車噠噠跟上,小廝仆役跟在兩側,腳步匆匆南下。馬車裏張爾蓁帶著兩個一身男裝的小丫頭精神炯炯,兩個丫頭雖然仍然困倦,可自家“公子”都不瞌睡,他們也硬是把想睡覺的念頭壓下去了。奶娘攙著華嬤嬤目送馬車離開,便去別院尋如月去,可找遍別院到處,也沒瞧見那丫頭的影子,奶娘神情一凜,道:“壞了!那丫頭怕是逃跑了!”


  “她若是跑了,便是逃奴,一紙狀子遞到官府去,她還不是乖乖回來?”華嬤嬤慢悠悠跟上。


  “嬤嬤不知道啊,那丫頭的賣身契早就被姑娘撕毀了,姑娘心善,便沒再提去補的事兒。姑娘臨去時還叮嚀我看好她,這恍然就不見了,嬤嬤先回去,我得著人去找找。”華嬤嬤失望又傷心,她將渾身本事交於如月,如月也的確認真,繡花做衣裳做的又快又精致,跟在大姑娘身邊做個一等大丫鬟極好,大姑娘心善,從來不打罵院裏的丫鬟們,便是之前如月收拾衣裳時撕壞了姑娘最喜歡的一件秋紗裙,姑娘也當做不知道罷了。這麽多年,奶娘自認沒有看錯人,眼前再不見如月身影,心下慌亂悵然又難過……


  隨著馬車漸漸南下,簾外流民漸漸增多,都衣衫襤褸,拖家帶口。明月和金秋都麵露不忍,她們也曾是朝不果腹的可憐人,更有種同命相連之感。張爾蓁看著這些仍然活著的幸運兒,隻略略表達了些同情。他們往北走就會到達受災不嚴重的濟南府了,自是會有村民三三倆倆接待,不至於餓死。張伯過來請示要不要發些糧食給這些災民,張爾蓁搖搖頭,這才剛剛開始……


  泰安州的景象,饒是見多識廣的張爾蓁也不禁膽寒心驚。因著前幾日下過雨,山坡塌滑而下的泥土已經結成泥巴,連日的陰沉天氣沒有曬幹土路上的泥塊,馬車輪轂上已經纏上一圈厚厚的泥。張爾蓁撩開簾子遠遠瞧去,灰沉茫茫中遠處的村民衙役們猶自忙碌,隱隱傳來哭喊,聲音虛弱而無力。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底下埋著的人不可能活著,挖出來的屍體一摞摞堆起來,若有活著的家人便來認領,拖去埋進自家祖墳裏,若是一家都遇難了……,那隻能在那裏腐爛著,等著官兵們完全挖空這片村裏才一起掩埋了他們。


  “前邊是被山石淹沒的何家村,全村共一百四十三戶,地震時都在家中睡覺,五十六戶都在裏麵。公子,場麵有些……,您還是別看了。”張伯騎馬過來,牽著馬韁的手有些顫抖。張爾蓁睜大了眼睛去看,好一會兒才放下了簾子道:“發些幹糧吧,活著的人還要有力氣才能繼續幹活。另外……告訴那些衙役們,屍體若是一直這麽堆放著,活人也離死不遠了。”現在天氣雖然不熱,但自古大災大難之後最可怕的不隻有瘟疫,痢疾、鼠疫、乙腦、流感、氣性壞疽、皮膚感染都可能出現。張爾蓁已經帶上了自製的棉口罩,吩咐張家車隊每個人都要帶上,誰不帶,誰就留下吧,不用往前走了。


  過了第一個村落,再往南就是吳家村,齊家村,孫家村,尤其是孫家村,幾乎全村都沒了,僥幸在地震中生活的幾個人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木然著一雙眼睛盯著來往衙役仆從,似乎連話都不會講了。人最大的悲痛,就是親人都死了,而自己還清醒著。這才真正進了泰安,明月抹著眼淚哽咽,金秋瞪著眼睛紅了眼眶,張爾蓁緊了緊口罩,又帶上了一頂軟和的瓜頂小帽,沒有去看車外那一雙雙絕望而無助的眼睛,她能做的有限,她不是來找刺激的。


  馬車終於停在一家客棧門口,這家客棧是此次大地震中沒有倒掉的為數不多的建築之一,巨大的牌匾搖搖晃晃的掛在頂上,荒涼無比,幾個小廝進門去時怕那牌匾掉下來砸到人,一把給拽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在寂靜的街道炸響。客棧裏隻有個掌櫃的看著,瞧見有人來住店甚是詫異,如今商客旅人都不往泰安來,哪個不知死活還敢來,不知道還有餘震的嗎。


  不知死活的張爾蓁要了幾家雅間,吩咐眾人先休息,明日再幹。掌櫃的顫巍巍接過銀子,抖著嘴唇好心道:“現在到處都是官兵,泰安亂的很,興許還有地震呢,你們若是來賺錢的,勸你們還是趕緊走吧。你們若是來探親的,也都瞧見了,現在死的死埋得埋,哪還有多少活著的人。”


  一側的李大耷拉著腦袋沉聲問道:“掌櫃的,以前這邊有個齊老漢打鐵的,你可曾見過?”


  掌櫃的搖搖頭,攏了攏袖口道:“許久不見了,想是早就沒了吧,那老兒可憐呐,瘦的皮包骨頭哪裏還能打鐵,家裏沒子沒孫的,死了都沒人收拾。聽說早年有個女兒嫁人了,也沒音訊。”


  李大愧疚之情更甚,跟張爾蓁道了別便進了茫茫夜色中。張爾蓁冷漠的看著他遠走,攔住了張伯想叫住他的動作,現在知道孝敬了,早幹嘛去了!憨厚的人?罷了吧。


  翌日卯時,張爾蓁正坐在紅漆木椅子上吃小籠包,明月引了力為進來。力為風塵仆仆,眉眼間俱是疲憊,張爾蓁先讓他喝了口茶,才問道:“泰安這裏倒是許多官兵衙役們忙著,怎麽也不見朝廷派人過來,可打聽到朝廷派的哪位大員來救災了?”


  力為抹了一把嘴上的茶漬,恭正回道:“姑娘,我昨夜裏打聽一陣,今兒早上又去了縣衙府門口塞了銀子給衙役,他們嘴巴閉的緊,倒還是讓奴才給問出來了。”力為作驚訝狀繼續道:“是朝廷派了皇子來救災,說是南邊軍隊過來的一支,奴才猜測,怕就是太子殿下了。前陣兒大戰了瓦剌退兵千裏,正巧回順天府。奴才猜著多半沒錯了,可是姑娘打聽這個做什麽,官府上來人救災一般都是大張旗鼓的,這次卻無聲息,沒準再惹麻煩。”


  張爾蓁示意力為先下去收拾收拾,支著手搭在紅漆木桌子上若有所思,不走露風聲?聖上和萬貴妃的這一招未免幼稚,不叫百姓們知道來救災的驛官是誰,便是太子殿下真染病死了,百姓們也不會歌功頌德,畢竟死有重於泰山,也有輕於鴻毛,太子若是病死的,自然和在疫區染上病死的相差太多了。張爾蓁沉思許久,突然有了個荒唐而又可怕的念頭,若萬家真的趁著這次天災對太子下手,豈不是太容易,若是再搭上幾百條人命……


  “明月,咱們出門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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