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京城花燈一
張爾蓁也覺得自己有些倒黴,金氏許久不找她一回,偏生兩次都巧遇到她不在府裏,難道自己院裏還有她的眼線,思及此張爾蓁又笑自己多疑,明月如月金秋銀秋都是自己選來的,金氏也沒無聊到監視自己的女兒吧……,金氏身子早就好利索了,與張巒的關係仍然不鹹不淡的,但是金氏看的緊,也上心了不少,張巒就是去清風苑坐坐,金氏也會佯裝頭痛風複發了,要綠柳去清風苑請老爺來。張爾蓁隻聽聞過幾次,卻覺得金氏這是在自找死路,哪個男人願意整日對著算計自己的太太,金氏這是把張巒往外麵推呢,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可就不管用了。
張爾蓁進屋裏時,金氏正端坐在貴妃椅上訓人,纖纖玉手點著桌麵,麵色不虞。廚房的婆子以次充好貪汙府裏的銀子被人舉報了,金氏柳眉橫陳,看起來仍然怒火不斷,瞧見大女兒來了,揮手嫌棄道:“你下去吧,廚房采買的事兒以後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會派得力的去。”那婆子站起來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溜著牆邊出去了。
張爾蓁端正的坐在金氏一側的矮腳墩子上,道:“廚房采買是個肥差,她不知道在裏麵貪墨了多少呢,我上次還聽說這個婆子每日出門買最新鮮的筍尖,給小孫子煮粥喝……”當然,這是明月說來聽得,張爾蓁隻是一笑而過,這會兒瞧見了順便說出來。
金氏似是沒聽到,眉間露出疲態道:“蓁蓁,你是我嫡親的女兒,這麽多年娘可曾虧待於你?”
張爾蓁猛地警鈴大作,俗話說“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記”,金氏一上來就打感情牌顯然沒什麽好事,張爾蓁搖頭道:“娘有話直說就是,拐彎抹角的做什麽。”
“你大舅舅家的琦哥兒最近越發吵鬧,你舅母就央我給老爺說說,讓咱們鶴兒去金府一同讀書,或者是讓琦哥兒進咱們府讀,兩個男娃也做個伴兒。你爹便說讓鶴兒去金府就是……你去找你爹說說,讓琦哥兒來咱們府不也行?”
“我聽說琦表弟的先生是舅舅花大力氣請來的,想必比咱們府裏的先生好些,都是用功念書去,在哪裏不一樣嗎。”
“你爹也是這麽說,可這兒能一樣嗎,鶴兒長這麽大了從沒出府過,這會兒就要帶著兩個小廝整日去金府,我怎麽放心。你就跟你爹說說去,反正都是念書,在咱們府裏也是好的。”
“鶴兒是男孩子,能出什麽事兒,況且這兒去金府也近,我覺得鶴兒去金府就挺好的。”
金氏原本就不耐煩的,這會兒更是怒火中燒,“啪”一聲拍在身側小幾上,一聲巨響猝不及防,怒道:“你們一個兩個的跟我作對!是吧!你爹不聽不信我,你不聽不信我,現在連個婆子丫鬟的也知道給我臉子看,我看看著府裏到底是誰當家!你去還是不去?!”
自從來到京裏,金氏越發怪異,動不動發脾氣,喜怒無常。張爾蓁隻低聲道:“女兒去不去有什麽要緊,娘能說動爹和鶴兒才行,娘可還有其他吩咐?”
“哼!你爹要是肯聽我的,我至於叫你來問!等你爹回來你就去說。鶴兒還小,能知道什麽,就讓你們父女兩個帶壞了,現在都與我不親了。”
張爾蓁也沒多說,隻應一聲,等會兒去書房給張巒送盞提神醒腦的茶就是,至於說什麽金氏也不會知道。
“娘,我正巧得了一盒老參,正好給你送來了,你身體也才好,應該繼續養養的。”張爾蓁端上那方楠木盒子,金氏疑惑不解接過,打開後驚訝道:“你在哪兒弄來的?”
“是幾日前逛街買到的,也算是撿了大便宜呢。”張爾蓁睜眼說胡話,這個隻送給金氏就行,理由嘛,隨便一個就行。
“我還給鶴兒延兒帶了些禮物,這就準備過去拿給他們,娘還有事吩咐我嗎?”
金氏擺手道:“去吧去吧,別忘記我剛說的話。”張爾蓁應一聲便退出去,瞧著張爾蓁衣角消失在門處,金氏才嘀咕道:“這丫頭買得起這麽好的東西,老爺果然還是偏心的,好東西都給了蓁蓁。”
張爾蓁轉道去了啟風院看過兩個弟弟,問張鶴齡願不願意去金府讀書,張鶴齡直點頭道“願意”。孫柏堅送給兩個小家夥的禮物是兩副質量上乘的文房四寶——宣城諸葛筆、徽州李廷圭墨、徽州澄心堂紙和徽州婺源龍尾硯,樣樣精致。張爾蓁內心著實雀躍了一番,孫柏堅這樣上心,如此優秀的官二代高富帥,張爾蓁甚至想象到了以後舉案齊眉的和諧景象,眯著眼睛很是感慨……
夜裏,張爾蓁捏著項鏈玉墜,裏麵嵌著的“z”約麽指甲蓋大小,黑色的琉璃上栽著小巧的銀珠子。晚間張爾蓁去書房送茶,張巒提到了孫家去山東上任的事,說道:“孫世侄進了國子監,我已經吩咐管家備了些物件送過去,孫家雖然同我們一般祖上清貧些,但是孫家父子都是玲瓏心肝的巧人。蓁蓁,為父替你定下了孫家,你可曾怨過我?”
張爾蓁隻是裝作害羞的低下頭道:“爹是為了女兒好,女兒是知道的。”便轉移話題婉轉提了下張鶴齡去金府的事兒,張巒無奈道:“你母親還是看不明白,她整日去啟風院送茶送飯的,鶴兒怎麽能專心用功,自古慈母多敗兒,我的孩兒不能毀在婦人之中。”
張爾蓁沒有繼續開口,擎著衣袖給張巒夾了塊芙蓉糕,張巒又道:“鶴兒現在確實用功許多,你給找的那兩個小書童也伶俐,蓁蓁,你長大了……”
張爾蓁笑著給自己夾了塊糕點,張巒誇她時總會說她長大了……
花燈節,開始於明永樂七年,即1409年,由於佛教格魯派祖師宗喀巴洛桑紮巴正月十五日,在拉薩創辦傳昭法會時所創,宗喀巴向拉薩大昭寺內的佛祖釋迦牟尼金像供奉酥油花和供燈,以酥油花燈紀念佛祖釋迦牟尼降伏邪魔。從此以後,人們便沿襲他的做法,每年元月十五日擺花添燈,藏語為“堅阿曲巴”。另一說為,酥油花燈是為了慶祝佛祖釋迦牟尼與其它教派大辯論獲勝。酥油花燈節,藏語稱“美多卻傑”,其間還要由寺院舉辦跳神等歌舞活動。跳神者身穿繡袍,臉戴麵具,在藏式喇叭、嗩呐、牛皮鼓和鑼鼓的伴奏下,邊舞邊歌,以示歡慶。後來百姓生活漸漸豐富起來,便也把花燈節多舉辦幾個,元月十五,八月十五,臘月十五都極熱鬧。去不了寺廟看跳舞,也能在街上看到形狀各異的花燈,尤其是順天府,天子腳下這地兒,更是人影娉婷,比武昌不知繁華了多少。
張爾蓁經奶娘一番巧手打扮,上著淺銀紅遍地散金緙絲對襟長綢襖,下配肉桂粉百褶妝花裙,豐厚的頭發綰成個溫婉的彎月鬟,用點翠嵌寶赤金大發釵定住,鬢邊再戴一支小巧的累絲含珠金雀釵,釵形雙翅平展,微顫抖動,十分靈俏,明月讚道:“姑娘好相貌。”
張爾蓁笑道:“你便是不這麽說,我也是要帶你去的。”
如月嗤嗤笑出聲,道:“莫不如把明月留在府裏好了。”急的明月忙道:“不是說留下奶娘看著院子嗎,金秋銀秋也留下,姑娘隻帶著如月去不安全,不安全。”
張爾蓁聽著她們打諢幾句,瞧著差不多時候了,便起身準備出門去。明月如月連忙跟上,金秋銀秋兩個小丫鬟看著明月如月的眼睛裏滿是羨慕,明月悄悄道:“你們好生看著院子,我回來給你們帶齊柳巷上的槐花粉蒸酪吃。”
奶娘催促明月快點跟上去,囑咐看緊點,別讓行人們擠到姑娘,明月連連稱是。
張爾蓁已經經得金氏的同意,得知是和忠平伯家和大理寺少卿家的兩個姑娘出門,自然欣喜不攔著,難得還吩咐小廝提前備好了馬車送張爾蓁過去。夕陽西下,張爾蓁乘坐著馬車晃悠悠的到了如玉茶樓,一路喧囂不斷,人聲鼎沸,不去看便知道外麵有多熱鬧了。馬車停在門前,如月扶著張爾蓁下來,上次沒有細瞧,餘暉中的如玉茶樓雕梁畫棟,更顯氣派。裏麵已經迎出一個帶著瓜皮小帽的青衣小二,問名姓,引著上了二樓。不是上次的雅間,李灼灼選了間靠街道的,臨窗而坐便能看見繁華街景,推門而入,李灼灼撓有興致的指著街上的行人對著丫鬟說話,張爾蓁瞧見她穿的一身杏黃色俏麗紗裙,顯得活潑精致,笑道:“灼姐姐早就來了,看來是我遲到了呀。”
“你來的不晚,我也才剛到呢。今兒天氣好,街上人多,這會兒商販們都擺上攤來了,想必天黑了更熱鬧。”李灼灼也許久沒出門玩過,拉著張爾蓁的手坐下,興奮的指著樓下行人道。
張爾蓁也被她高興的樣子感染,道:“我在武昌時也去過那麽一次燈會,街上多的是稀奇古怪精致難得的小玩意,等會兒灼姐姐可得悠著點,買太多了咱們手裏可拿不住呀。”
“放心放心,咱們不還是有府裏人跟著呢,他們總不能空著手。我打聽到今晚珍寶閣又要搞活動呢,到時候咱們也去湊熱鬧,珍寶閣做活動送的玩意也是好看的,尋常買是買不到的。”李灼灼頭上簪著銀色發卡,一抖一抖的像是展翅欲飛的蝴蝶,襯的小臉明媚光彩。張爾蓁抓過一把瓜子磕著,邊吃邊道:“那樣的話人肯定多的很,今兒街上人多眼雜的,咱們還是少往那種地方去罷。”
“蓁蓁,瞧你這沒意思的,珍寶閣難得舉辦活動,放心放心,咱們肯定不和街上的人一起擠,我早就安排人給咱們留著位子了。”
張爾蓁隻覺得李灼灼安排的實在細致,笑道:“灼姐姐真是一顆精致玲瓏好細心,什麽都想好了,我跟著灼姐姐倒是享福啦。”
“那是那是,別嗑瓜子了,這兒的玉雪白靈糕是出了名的好吃,嚐嚐……”
兩人聊著,門再一次打開,帶著雪白輕紗圍帽的梁愛晚踏進來。梁愛晚一身淺紫色衣裙,顯得腰纖細不盈一握。
李灼灼笑道:“你可算來了,若不是提前送過帖子打了招呼,我都不打算等你啦。”
梁愛晚邊解下圍帽交給丫鬟,邊道:“我也是差點就來不了,母親還是不放心,正巧二哥也要出來,就跟我一起來了,在隔壁間裏坐著呢,大約也是約了人。”
李灼灼興奮道:“梁二公子也來了,怎麽不過來坐坐,咱們也是大熟臉了,用不著那麽見外。”